那些早就被驅(qū)逐進(jìn)角落里的褪色記憶，此刻就像泛黃破爛的拼圖般，一點點在江燃的腦海中被拼湊起來，匯聚成了一顆磨損嚴(yán)重的玻璃球，透過那支離破碎的表面，他能看見那被分割成一塊塊的細(xì)小幸?！趶N房里忙碌的母親，換上球服準(zhǔn)備去打球的哥哥，屋內(nèi)蒸騰的飯菜熱氣，一切的一切……最后都隨著那個男人開門踏入而轟然崩塌。

    如果說方才只是在跟雞崽玩鬧，這會兒江燃卻是真正動容了。

    他蹲下來，手掌輕柔地放在絨球頭頂，輕聲道：“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我還以為……”

    江燃的喉結(jié)艱澀地上下動了動，道：“不知道這個能不能讓你感覺好受……那就是……我跟你有相同的經(jīng)歷。”

    周輔深并不意外，他就是刻意這么說來引起江燃共鳴的，但卻萬萬沒想到接下來的話遠(yuǎn)超他的意料。

    “在十五年前，我mama去世了，那天……就在我親眼目睹下，她跳樓自殺了……”

    絨球猛地抬起頭，那份驚訝和怔然不是出自于演技，而是內(nèi)心感到震驚后的真實反應(yīng)，因為結(jié)婚四年，江燃從未詳細(xì)跟他傾訴過母親的死因，每次提及都是一筆帶過，這讓周輔深一直以為，江燃的母親只是正常的因病去世，卻未曾想到事實竟然并非如此。

    “我那天放學(xué)回家，哥哥還沒回來，我進(jìn)門的時候，mama站在陽臺澆花，背影一動也不動……突然間……一點征兆都沒有，她就打開窗戶跳了下去?！苯加萌^抵了下發(fā)冷的鼻尖，繼續(xù)道：“往后的事情就不用多說了，但從那天開始，我就打從內(nèi)心渴望一個冷酷而無情的世界，期望一切都能靠理智和邏輯來運作，因為我想只要剔除掉所有感情，人大概就不再會感覺到受傷了……這樣很可笑吧？”

    他低頭淺淺一笑，帶著自嘲的意味：“老實說，這件事從我成年后，就再也沒跟誰傾訴過，包括周輔深，可能是在已經(jīng)走過陰影的今天，我已經(jīng)不想再受到那些飽含同情的注視，又或者聽到那些老生常談的安慰吧，總之……我說這些是想告訴你……我知道安慰在巨大的打擊前有多蒼白空泛，所以我不會對你說那些話，但只要你感覺孤單的時候，你可以隨時來找我，我愿意陪著你。”

    絨球被拍了拍，矮胖的身軀往落葉中陷了下，周輔深僵立住了，被江燃傾心以待，他本該覺得欣喜，但此刻他的心頭卻莫名縈繞起一種不安，那種感受難以言喻——就好像他原本是一只卑鄙又貧窮的老鼠，有一天卻意外撿了張松鼠的皮，于是他披上它出來招搖撞騙，還借此從棲身的主人家哄來了數(shù)不盡的松果，獲得了巨大的幸福，但身置夢幻中的同時，他卻又時刻害怕有一天松鼠的皮會腐爛，害怕露出他真實的外表后，這些偷來的幸福就會被主人盡數(shù)收回。

    “……嗯，謝謝你?！钡珓×业膾暝^后，他還是聽到自己這樣說：“我也愿意陪著你?！?/br>
    說著絨球就用腦袋蹭了蹭江燃的手心，江燃展顏而笑，把他抱起來摟在了懷里。

    緊貼著那溫?zé)岬牟鳖i，雖然只是游戲中的虛假感觸，但這個舉動帶給周輔深的心理滿足是無法言說的，于是某只絨球剎那就間把什么不安與焦躁都拋在腦后了，只顧展開小翅膀擁住他巨大的松果，繼續(xù)坑蒙拐騙道：“你要是哪天覺得孤單了，我也可以隨時把我現(xiàn)在這具誘人的rou|體奉獻(xiàn)出來讓你蹂|躪?！?/br>
    “………”江燃聞言額角抽動了兩下，把他從懷里拎起來，放到一邊道：“算了吧，我今天已經(jīng)蹂|躪夠了，而且其實我還是更喜歡你變成風(fēng)暴雞崽?！?/br>
    “我知道，你總喜歡我大一些。”絨球點頭道。

    第43章 四體不勤的雞崽

    江燃面露懷疑地看著他：“…………”

    絨球繼續(xù)佯裝深沉：“但次數(shù)太頻繁了，我怕你承受不住?！?/br>
    好了,不用懷疑了,這小子絕對是在耍流氓。

    江燃的目光漸漸化為鄙夷。

    “你別以為你用這副小可愛的樣子跟我開黃腔,我就聽不出來了?！彼檬值栋呀q球敲得一扁一扁的：“成天不學(xué)好，就知道耍賴！賣萌！腦子里全是黃色廢料！怕我承受不住是吧？我現(xiàn)在就讓你承受不??！”

    絨球捂著腦袋滿地亂竄,到了這份上，他還不忘倒打一耙：“這你可冤枉我了！我的意思是怕我變雞變得太頻繁,你會萌得受不了！這明明是你自己理解出了問題，怎么能怪我！燃燃，你太傷我心了！”

    “燃燃？燃燃是你能叫的嗎？”誰想江燃聽了更是變本加厲，追著他打：“還不服,還跟我強(qiáng)詞奪理是吧？我就懷疑了,強(qiáng)詞奪理是不是你們家刻在DNA里的光榮傳統(tǒng)??？”

    絨球停下腳步,瞪圓眼睛痛心疾首：“你怎么能拿我和他們相提并論??？”

    “少來。”江燃趁勢把他按在地上：“你自己不是還說過你是我和周輔深的CP粉！”

    絨球試圖用俯臥撐將自己撐起來,但是失敗了,只能趴在地上道：“我是說過，但我這個CP粉的意思是，在你們恩愛的時候我會默默祝福,但在你們鬧崩的時候我就會趁虛而入……是這種CP粉！唉，燃燃，你又誤解了我一次?！?/br>
    江燃不為所動，甚至有點想笑,但他板住了臉：“你哪來那么多話對付啊？就不能給我消停點？是不是非要我把你關(guān)進(jìn)雞籠你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