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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陷入寒意難以自拔的當口,啪地一聲文件驟然脫手落在地上,喚回了江燃的意識,他愣了一下,隨后連忙彎腰匆匆撿起散落的文件,將其重新整理好后,卻是沒敢再多看。 不可能的。他閉上眼勸慰自己,八成是他多想了。 說不準這又是周輔深精心布置的一個圈套而已,畢竟就算沒有今天大福搞破壞這一出,某天他心血來潮給家里大掃除一通,也會發(fā)現這個遺囑的,周輔深肯定是算到這一點了。 至于為何要藏在這么隱蔽的地方,讓他很久以后才能發(fā)現,估計只是想把戲做得更逼真一點吧。 說服了自己,江燃把遺囑塞到柜子里鎖起來,就權當沒發(fā)現這回事,打算入睡。 但情緒遠沒有他想象中那般好平復,尋常得過且過那套仿佛突然不管用了,走進臥室,大福正躲在窗簾后面暗中觀察著他,模樣鬼鬼祟祟的,可江燃根本無心去搭理,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不知多久,才終于在光怪陸離的畫面中困倦睡去。 …… 溫柔的夏風吹拂著陽臺的紗簾,外面遠處飄來學校課間cao廣播的劣質音樂聲,江燃放下筷子繞過放著冰冷飯菜的餐桌,漸漸靠近陽臺上的人影,他知道自己做夢了,自從mama去世后,他一連很多年都做過這種夢,從當初的驚悸,到如今已經駕輕就熟。 他走到靠近陽臺幾米外就停了下來,因為他知道沒辦法再靠近了,很快那個人影就會一躍而下,然而就在他靜靜等待夢境結束時,情景忽然有所變動,某種不存在的氛圍陰沉下來,朦朧的紗簾上下翻飛,站在那里的人影隱約發(fā)生了變化。 “……mama?” 江燃試探著去掀開紗簾,一陣風過后,他看見周輔深背對著自己站在那里。 “怎么……是你?” 喃喃問出口,那道身影也似有所感地回過頭,看見江燃,他臉上浮現出平靜的微笑:“再見,燃燃?!?/br> 說罷,傾身向下墜去。 “………??!”江燃瞳孔緊縮,嗓子卻像被扼住般叫不出來,掙扎悲痛之際,他陡然驚醒。 窗外天色剛蒙蒙亮,江燃恍惚地坐在床上,臉上還掛著尚未完全干涸的淚痕,旁邊偷偷爬上床窩在他腳邊趴著的大福正疑惑地歪頭盯著他。 目光漸漸聚焦,待徹底清醒后,江燃猛然抓起枕頭旁邊的手機給齊燁打了個電話過去。 嘟,嘟——話筒里忙音響了半天才傳來齊燁迷迷糊糊的動靜:“喂?這一大早的……干什么呀……” 江燃打斷他的廢話,單刀直入道:“我有個事要拜托你,幫我查下周輔深在國外的近況,越快越好!” “啊?”齊燁一愣:“你怎么突然……奧,是不是因為老宋那傻逼說得話讓你擔心了,害!你別聽他胡扯,周輔深那腦子在哪不能混得如魚得水,倒是我,要讓我爸知道我?guī)湍懵撓抵茌o深,還不要把我腿給打折——”“不是因為他!”江燃態(tài)度急切,更是不耐煩他的啰嗦,干脆將昨晚發(fā)現遺囑的事敘述了一遍。 “什……什么?!遺囑?”齊燁驚駭莫名,他顯然也產生了一些糟糕的聯想,登時結巴道:“不會吧……周輔深應該不是那種……” 江燃揉著太陽xue:“我也希望不是,所以我才叫你去查查他的消息。” “好好,我懂了!你放心,我馬上給你打聽個一清二楚!”齊燁此刻已經完全精神了,扯上褲子就匆匆忙忙地穿起來,然而在掛掉電話前,他又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問了江燃一嘴:“那個……要是他真的——”齊燁猶疑著詢問,若是查到的真是壞消息,周輔深這個禍害沒了也就沒了,最怕的是江燃接受不了再一塊殉了情,那他還不成了齊家的罪人?于是自然要添上一份小心,先探探江燃的口風,可沒想江燃的答案竟出乎意料地冷酷:“不用擔心……我念不了他幾年,畢竟死的人早已一了百了,但是活著的人還要努力活著。” …… 邊區(qū)某醫(yī)院。 周輔深半靠在床上,注視著床頭擺放的鏡子。 經過大半年的風吹日曬,里面的容貌已經讓他感覺陌生了。 更何況又剛在生死線上搶了條命回來,顯然再優(yōu)越的皮囊也經不起如此磋磨,但假如要被當做模范典型宣傳出去的話,這還算是一張能稱得上英雄臉譜的面容。 想到這,他淺淺笑了笑,收回了視線。 笑不是因為即將盡數回歸的榮耀,和能再次光明正大站在大眾前的體面,而是這背后能給他帶來的——能真正跟江燃長相廝守。 沒錯,他最終還是做到了,即便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裸露的胸膛上,輕微燒傷的痕跡從鎖骨綿延至左肋下,雖然已經涂了藥,但傷口引起的炎癥使他的身體始終火熱,另外他的嗓子也因受到濃煙熏嗆的緣故而發(fā)聲困難,而最嚴重的,還是脊髓受損導致雙腿的反射神經微弱,醫(yī)生告訴他可能是暫時的,但周輔深并不樂觀,不過即將得償所愿的喜悅足以沖淡這一切痛楚。 馬上就能見到燃燃了吧? 這個念頭比最強效的止痛劑還能麻痹他的神經,正在想著,病房的門被推開了,進來的人是負責跟進此次事件后續(xù)的領導,周輔深頓時收斂了下神情,這兩天為了平穩(wěn)調回的事,他沒少配合這位領導搞一些面子功夫,但好在從對方殷切熱情的態(tài)度來看,這點要求是十拿九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