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也說了那孩子不一定能度過危險期，王秀蘭越想越傷心，哭聲把附近的人家都驚動了。

    沈根煩躁地?fù)狭藫嫌湍伒亩贪l(fā)，照著王秀蘭一腳踹過去，把滿臉鼻涕眼淚的女人踢倒在地，“不就是個小崽子嗎？以后二狗改名叫大壯行了吧？！你就當(dāng)你只生了一個就完了！”

    第二天楊老師來的時候，只看見地上干透的血跡和眼睛都哭腫了的王秀蘭。

    之后她陸陸續(xù)續(xù)給王秀蘭講了很多，王秀蘭第一次知道夫妻之間不一定要一方熬死另一方，家暴也是可以離婚的，沈根這種的送去坐牢都沒問題。

    天知道她連殺了沈根的心都有了。

    王秀蘭抹了抹眼淚問：“楊老師，您快走了吧？”

    “等我這撥學(xué)生小學(xué)畢業(yè)，差不多半年后吧?！睏罾蠋熝劬σ灿行┌l(fā)紅，她重新找了張紙，寫下一串號碼，“王姐，我給你留個電話，你有什么問題可以打給我，或者你想帶著孩子一起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也行?！?/br>
    那個年代村子里還沒有電話，想打電話都要走十幾里路到鎮(zhèn)子上打。

    “峣峣還活著，我不能走遠(yuǎn)。”王秀蘭珍惜地疊好那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和之前拼起來的碎紙片一起收好，勉強扯起一個笑，“鎮(zhèn)子上的福利院會收養(yǎng)他……在那里做個沒爹沒娘的孤兒，也比在沈根身邊長大好，我去鎮(zhèn)上早市擺攤的時候也能順路看看他。”

    楊老師想說什么，卻沒說出口。

    沈峣現(xiàn)在是王秀蘭的半個支柱，如果她把那孩子帶走了，王秀蘭要怎么辦？

    猶豫再三，楊老師沒提收養(yǎng)沈峣的事，而是出去倒盆熱水，擰了塊濕毛巾要幫王秀蘭敷眼睛。

    王秀蘭接過毛巾按在腫起的眼皮上，肩膀顫抖著，無聲地哭泣。從嫁過來的那天起她就被打折了脊梁，懦弱和順從早已滲透到骨子里，偶爾的反抗并不能改變什么。她不知道自己還敢不敢再反抗丈夫。

    王秀蘭的眼淚沾在毛巾上，楊老師卻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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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居然把我自己寫生氣了……好了，組團打沈根吧。

    第48章

    王秀蘭直到晚上才醒過來，她睜開眼睛盯著天花板, 看了好半晌才轉(zhuǎn)向沈峣。

    周正出去買飯了, 病房里只有沈峣和王秀蘭兩個人。

    “您……”沈峣看著王秀蘭臉上貼著的紗布，低聲問道, “您不打算離婚嗎？”

    王秀蘭慢慢站起來, 她的腿還有些瘸，腳踩在地上疼的一個激靈。她拒絕了沈峣的攙扶, 慢慢挪到窗邊，“這么多年都熬過來了, 再熬個十幾年，我也差不多該走啦?！?/br>
    月亮安靜地掛在天上，王秀蘭看著蒼白的月亮發(fā)了會呆，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月亮也是這么亮、這么圓。

    她抱著自己小小的孩子往鎮(zhèn)上跑, 一只鞋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她也沒工夫去找，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前奔去, 腳底被粗糲的沙石磨破了也不敢停下。

    幼童的呼吸那么微弱, 她怕稍微停一停腳步, 就再也聽不到了。

    短短十幾里的路，她感覺自己好像跑了十幾年, 站在終點望向來路, 只能看到她逆來順受的一生。

    沈峣想到病歷單上一場串的病癥, 還有早上圍觀群眾冷漠的眼神, 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他不記得那些被生父摔得頭破血流的事，他只知道如果沒有這個女人，他不是死在破破爛爛的小屋子里，就是長大以后跟那個所謂的雙胞胎弟弟一樣，變成一個整天酗酒罵街、甚至打親生母親的小混混。

    但養(yǎng)了他這么多年的人不是王秀蘭，要說感情，沈峣和林院長、張老師，甚至是福利院一幫弟弟meimei之間的感情都比王秀蘭深一些。

    最終沈峣只是摩挲著后頸上那條掩蓋在頭發(fā)下的細(xì)長傷疤，輕聲說了句“謝謝”。

    “你謝我什么？應(yīng)該是我謝謝你才對，沒有你我這些年真的不知道該怎么撐過來?！蓖跣闾m苦笑，“二娃……跟他爸越來越不學(xué)好，我這幾年、我……”

    說著說著她又哭了。

    沈峣閉了閉眼睛。

    即使再不忍心，他也沒立場干涉王秀蘭的決定，哪怕這是他的親生母親。

    忽然有只手按在沈峣肩上，男人低沉的聲音自身后傳來：“謝謝您生下他，也謝謝您在那時候沒有放棄他?！?/br>
    王秀蘭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周正，又看向沈峣，沈峣對她點點頭，鄭重地重復(fù)一遍：“謝謝您?！?/br>
    “你、你不恨我？”王秀蘭嘴唇顫抖，眼神一錯不錯地盯著沈峣。

    沈峣點了點頭。

    “那你……你能不能叫、叫我一聲……”王秀蘭嗓音一哽，沒能說下去。

    沈峣明白她想說什么，但他嘴唇動了動，簡單的一個稱呼愣是沒叫出來。

    王秀蘭別過頭擦掉眼淚，轉(zhuǎn)頭對沈峣笑道：“快回去吧，都這么晚了，趕緊去吃點東西吧……大年三十兒的，麻煩你們了。你們什么時候走哇？”

    “初六早上?！?/br>
    “這么急？年還沒過完呢……”王秀蘭喃喃道。

    “阿姨，我買飯了，您也吃些吧。”周正提了提手里的餐盒，“我買的三人份?！?/br>
    “你們吃吧?！蓖跣闾m搖了搖頭，“我肚子不舒服，吃不下去。”

    沈峣扶著她坐下，“小米粥，養(yǎng)胃的，醫(yī)生建議您多少吃一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