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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漆黑,只有前方微微透著光亮,他揉了揉眼睛,等視野完全清晰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車庫里。 祝深活動了一下脖子,往旁邊看,發(fā)現(xiàn)鐘衡正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 見祝深回望著自己,鐘衡斂了眸,聲音低沉道:“你醒了?!?/br> “我睡了多久?” “兩個小時?!?/br> 祝深一驚,再一看手機,都十點半了。他語帶嗔怪:“你怎么不叫醒我?” “你沒做噩夢?!辩姾庵徽f了這么一句,然后打開了車門,自顧自地走了下去。 祝深被灌入車內(nèi)的冷風(fēng)迎面撲了個激靈,這才想起自己睡前的叮囑,暗道這人實在是木頭一個,不知變通。 估計就算火燒到了眉毛,只要他要不做噩夢,鐘衡就不會叫醒他。 祝深從車庫走出時,借著路燈的光影,發(fā)現(xiàn)大地都鋪上了一層雪白,車輪駛進來留下的痕跡,都被雪蓋住了,只留下淺淺的一點印子。 再抬起頭,跟上鐘衡時,他稍微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一棟合院別墅依山傍水的,就直直地屹立在了他的眼前。 祝深不由得眼前一亮:“這是你家?” 鐘衡點了點頭,動了動唇,像是對“家”這個形容很滿意。 “還不錯?!弊I钤u價道。 何止是不錯。 這里叫做桃源,青瓦白墻,飛檐斗拱,天幕降雪,雪落清池,倒真像一座世外桃源。 祝深看了一眼就喜歡上了。 他油畫風(fēng)格自成一派,帶著點兒西方的浪漫,又帶著點兒東方的寫意,愛用光與影,又重詩和情。隔著重重雪簾往這院子看上一眼,祝深不禁在想,等到雪停了,一角陽光從厚重而冰冷的黑暗桎梏中沖射而出,投到地上,投進這院子里時,得美成什么樣。 正想著,鐘衡撐開了傘,帶他往里面走。推開了門,對景影壁。這院子前院開闊、中院敞亮、后院雅靜,素調(diào)的主色調(diào)蘊著山水潑墨的情思,梅花傲雪,曲徑通幽,一步一景。抬起頭,祝深看見鏤空的青瓦積了一層又一層的雪,頂上與另一個院子的屋頂銜接出一條廣闊的平臺。再往前走,風(fēng)雨連廊,在雪氣之中朦朧出一派雅意。 鐘衡收了傘,走到了室內(nèi),一桌一椅,一杯一盞無一不精致。 “你一直住在這里?”祝深問他。 “不常住,我在公司附近有一套公寓?!辩姾饨o祝深倒了一杯熱水,自己又轉(zhuǎn)身倒了一杯,對他道:“以后你就住在這里?!?/br> 祝深瞇起眼睛打量著這套精致和合院,透過了落地玻璃往外面看,這里實在是太美了,不像是應(yīng)付長輩的新居,倒像是鐘衡用來金屋藏嬌的。 “我住在這兒不大合適吧?”祝深捧著杯子,喝了口溫水,稍稍暖了暖胃。 鐘衡看向他,放下了杯子,眼神晦暗不明:“你不喜歡?” “倒不是不喜歡?!?/br> 兩人結(jié)婚后協(xié)議定得清楚,聯(lián)合在自家長輩面前做戲,鐘衡是圖股權(quán),祝深則是圖清靜?;楹笳l都不礙著誰,該玩玩,該樂樂,兩年以后一拍即散,對外就說是感情不和。反正天底下感情不和的怨侶那么多,誰又能把他們記掛多久呢。 只是祝深提了一點要求,畢竟都是滟城的風(fēng)云人物,鐘衡不能明目張膽地給他戴綠帽。 當(dāng)時鐘衡皺眉說他不會。 后來他還傳授了鐘衡不少玩樂之道,哪兒的會所酒好喝,哪兒的公司模特好看,活脫一個紈绔子弟的模樣。但都是祝深從他那不著調(diào)的朋友們那里聽來的,以為鐘衡會感興趣,哪知鐘衡陰著一張臉,很不高興的樣子。 “我是真覺得不大合適?!弊I瞽h(huán)顧著這房子說。 他與鐘衡畢竟只是簡單搭個伙,他又時常飛去國外,平白占了這么好的院子,讓以后那位怎么想。 他放下了杯子,手里還握著那個表盒,想著這個今后也是要還給別人的。 本以為他這樣一番識大體的話鐘衡會心生感激的,哪知鐘衡面色鐵青地站了起來,冷冷道:“你就住在這里。” 到底是寄人籬下,祝深很快就從善如流,“那我住哪間?。俊?/br> 鐘衡帶著他去了二樓。 左邊這間是他的,右邊是鐘衡的,隨樓梯上去,還有個小閣樓。 “這小閣樓是干嘛的?” 鐘衡把門推開,祝深看得眼睛都亮了。 落地窗前飄落著皚皚的雪花,寂靜無聲,卻美得驚人。這閣樓空間很大,布置得簡單卻不單調(diào)。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巨大的畫桌,上面有序放好了畫具,應(yīng)有盡有。畫桌前是一方木臺,一張沙發(fā),兩把木椅,還有一盞落地?zé)簟?/br> 很明顯,這是一間畫室。 祝深眼尾一揚,明顯是高興的“給我的?” “方姨準(zhǔn)備的。”鐘衡說。 大概是這棟房子的傭人。祝深輕輕一笑:“替我謝謝方姨?!?/br> “明天你自己謝。”鐘衡走下了樓梯。 祝深站在了窗戶前,遠望著窗外,沒有障礙物,可見這間畫室的采光很好。依稀可見朦朧遠山,銀裝素裹,祝深嘴角一挑,揚著聲音對門外道:“謝謝?!?/br> 底下傳來鐘衡的聲音:“不必?!?/br> 依然是冷淡淡的,祝深走了下去,與他說晚安。 這一夜,祝深睡得仍不大好。 還是從前的那個夢,他在那個冰湖里溺斃。直到死,都沒有人來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