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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獨一在線閱讀 - 第135頁

第135頁

    雨簾之下,祝深撐著一把透明的傘,背影看上去竟有些頹喪而寂寞。走了兩步,他頓了頓,掌心握緊了頸間的那條項鏈,回過頭對車上的人道:“就送到這里吧,以后不必再盯著他了?!?/br>
    “您是說……”

    “是。我這次來,就是做一個了斷?!?/br>
    說完,祝深便頭也不回地走進(jìn)了酒店。

    進(jìn)去才發(fā)現(xiàn)這酒店,從前他和鐘衡來過。

    前臺已然是認(rèn)出了祝深,微笑著對他說:“鐘總在頂樓包下一間套房,他說要是您來了,請在那里住下。”

    祝深一愣,難道鐘衡知道他要來霓城?

    ——顯然是不可能的。

    他今晚來霓城只不過是臨時起的意,鐘衡不可能未卜先知的。

    “是什么時候的包下的?”他問。

    前臺回他道:“是今年三月?!?/br>
    三月啊。祝深輕輕點頭,接過房卡,上了電梯。

    原來早在他們蜜月的時候鐘衡就把套房給包了下來。

    鐘衡就那么篤定他一定會過來住么?

    不對。

    鐘衡一定不知道原來的他是很討厭霓城的,他討厭涉足他母親最向往的地方。

    難道是存著萬分之一的僥幸,想著萬一自己過來了,能有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

    想著想著,祝深突然怔住了,臉上不禁浮起了一抹笑。

    真是個悶葫蘆啊。他想。

    隱隱約約,他覺得自己離那個悶葫蘆近了些。

    外面的風(fēng)雨太大,淋濕了他的衣角,手上沾著的雨水冰冰涼涼,可有那么一股子暖意一直蔓延至了他的心間。

    嘀地一聲,他刷上了房卡,打開了套房的門。

    這套房還是數(shù)月前他和鐘衡所住的那一個,里面的陳設(shè)都是他熟悉的。

    推開了書房的門,沒想到里面竟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當(dāng)時他正在畫霓湖,為了能方便取景,移了移書桌的位置,又改了改里面擋眼的擺設(shè)。沒想到里面竟還保持著原來他在時的樣子。

    祝深噙著笑走了進(jìn)去。落地窗外,黑乎乎的一片,暴雨澆熄了霓城了光,卻又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一小片光亮。

    明明才離開幾個鐘頭,他就有些想回滟城了。

    與其說滟城,不如說,他想見鐘衡了。

    想打電話給鐘衡,卻在剛打通的前一秒被他掐斷。

    都快凌晨五點了,他在想什么啊?

    將手機(jī)悶進(jìn)了枕頭里,祝深坐在床上悄悄笑出了聲。

    片刻之后,他將頸間的項鏈取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放進(jìn)了盒子里。

    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也嘗到了牽掛的滋味。

    窗外的雨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祝深走去將厚重的窗簾拉得嚴(yán)嚴(yán)實實,解開了襯衫的兩粒扣子,合衣躺在了床上,側(cè)臥著,蜷成一個嬰孩的樣子。

    他向來缺乏安全感,尤其是在這樣的雨天,心里總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啃咬撕扯著?;杌璩脸林?,心底的顏色扭曲斑駁,他又夢到了傅云織。

    愛麗絲曾通過心理暗示和藥物輔助,在他的心里打下一層基石,來幫助他逃避他不愿面對的夢境。

    在治療室里,愛麗絲一遍又一遍地對他說,祝深只不過是一個觸感笨拙色感遲鈍的普通人,他對顏色并不敏感,也沒有卓越的天賦,無法畫出令人贊嘆的畫。

    通過心理暗示屏蔽了所有闖進(jìn)他視網(wǎng)里的鮮活的顏色,當(dāng)感覺麻木了,夢境失真,那么心底最害怕的那個角落也就不再那么恐怖了。

    方法是有效的,這七年他就是這樣過來的。

    用天賦做犧牲品,用黑白灰來保護(hù)自己,從而換取一夜好夢,不算是很虧本的買賣?!獮榉浪昙o(jì)輕輕就像傅云織一樣將自己逼瘋,這已經(jīng)是最上佳的選擇了。

    除極個別的情況,他睡前沒吃藥抑或是白天受到了外界的刺激,可能會喚出心底的恐怖記憶,被傅云織溺死在天堂湖外,其余的多數(shù)時間其實他已可以與夢境和平相處。

    可今年,他斷了藥。

    對此愛麗絲是不能理解的。

    很難說清楚這個選擇是好還是壞,他不過是受夠在黑暗里被噩夢支配的日日夜夜了,他想自己發(fā)光,用自己的光照亮前面的路。

    他想要畫畫,大概因為他知道,畫畫時的自己永遠(yuǎn)是閃耀的。只有那時的自己才配得上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不可以再逃避,不可以再平庸之中寂靜死去。

    當(dāng)然,過程是很艱難的。他又開始整晚整晚地做著噩夢,他又開始在傅云織的手上反反復(fù)復(fù)地死去,他又開始溺斃在天堂湖的碎冰之下。沒有人聽見他聲嘶力竭的求救聲,當(dāng)然,也不會有人來救他。

    可他終于能看見鮮亮的色彩,有充沛的靈了感,即使艱難了些,可他卻漸漸能與夢境抗衡。

    沒什么可怕的,他告訴自己。他已經(jīng)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十歲大的孩子了,現(xiàn)在的他,并不是孑然一人。他要在冰河之上自己爬起來,他要闖出黑白灰以外的世界,他要看見最生動的顏色,他要畫出最好看的畫。

    他可是祝深啊,他不可以倒在噩夢里。

    又是一道驚雷將他劈醒,祝深捂著胸口從夢境中醒來。

    大汗淋漓。

    與之前的夢境不同的是,這一次,傅云織在夢里聲嘶力竭地質(zhì)問他,為什么還不送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