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真快??！就像還在昨天，楊媽輕輕摸著自己的腦袋，細聲細語地跟自己說，別打架了，要好好學(xué)習(xí)呀，你這么聰明，要拿第一呀！

    她就這樣，安靜地守在自己身邊，慢慢老去了。

    夏一安吸了吸鼻子。

    “小安，你今天是不是考試?。恐形邕€要帶小帥哥去吃飯吧？”楊媽拍拍夏一安扶著自己胳膊的手，“你看我都忘了，你們今天中午怎么吃飯啊？你怎么考試啊？”

    “楊媽，沒事，我讓小帥哥幫我申請補考了，他中午跟輝子他們?nèi)W(xué)校食堂吃。”

    兩人都刻意繞過楊爸這個話題，在這個話題周圍聊來聊去。心“咚咚咚”跳地難受，夏一安偷偷地深呼吸，怕影響到楊媽，他看出來楊媽一直在硬撐著。

    凌晨，繞城公路上車少，偶爾有一兩輛小車“刷刷刷”地從旁邊超車經(jīng)過，灰色的隔離帶迅速往身后退去。

    隨著車子在高速公路上平緩地行駛，楊媽撐不住瞌睡，靠著夏一安肩膀睡著了。

    夏一安僵直著上半身，讓楊媽靠地舒服一些。

    他一動不動，眼睛透過深色的車窗玻璃看著車外，長長的睫毛輕微撲閃，掩飾著內(nèi)心的驚慌，他也只有17歲。

    天還黑著，車前燈只照亮前面的一小段路，其他方向什么都看不見。

    夏一安伸長手臂，搭在車窗窗臺上，細長的手指一下一下叩著堅硬的深色塑料，“楊爸，你不會有事的...你還有很多事沒做呢，你說要回小院栽兩棵葡萄樹的...你說要去江邊釣魚的，江魚，楊媽喜歡吃...你還說要送我去京市上大學(xué)的...

    “楊爸，你還沒見過簡帥吧...楊媽已經(jīng)見過了...他上次跟我說要來看你，他特別可愛，我很喜歡他...你也會喜歡他的，真的...下次我們兩一起來看你?！?/br>
    ......

    想到這兒，夏一安掏出手機，想再給簡帥發(fā)條信息。摁亮手機，屏幕中間出現(xiàn)一節(jié)電池圖案和一小截紅色的條狀顯示，手機快沒電了。

    昨天晚上跟簡帥聊著天睡過去了，手機忘記充電，出門走得急，充電寶也忘記拿。

    夏一安趕緊摁了鎖屏鍵，等會兒還要給楊爸繳費，最后一格電，必須省著用。

    其實也沒什么要跟簡帥說的，紙條上都寫了，就是想再提醒他一下，考試別慌。

    看得出來，簡帥很重視這次考試，有時候太重視就會有壓力，反而發(fā)揮不好。

    兩小時后，車滑停在了養(yǎng)老院大門口，門口有護士等著他們。

    早上6點，天剛蒙蒙亮，晨風(fēng)帶著涼意，急著往人臉上撲。

    這家養(yǎng)老院占地面積很大，里面按老人們需要護理的程度輕重劃分了幾塊區(qū)域，都是黑瓦白墻的小院子，越往里走越靠近醫(yī)院，護理級別越高。

    養(yǎng)老院里有個人工湖，湖邊圍了一圈垂柳，還鋪了幾個鮮花帶，風(fēng)景不錯。

    夏一安和楊媽跟著護士匆匆往最里面趕，再美的風(fēng)景現(xiàn)在落在他們眼里，也什么都不是。

    夏一安繳完費，手機徹底沒電了，屏幕黑了下去，像個不見底的黑洞。

    他一路小跑、趕到手術(shù)室門口。

    手術(shù)室大門緊閉，“搶救中”三個紅色的大字亮地刺眼，急救室外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楊媽坐在急救室門口的一排藍色塑料椅上，三排24個座位，只孤零零坐了她一個人。

    明晃晃的白色節(jié)能燈從頭頂照下來，了無生氣。

    夏一安陪坐在楊媽身邊，身體前弓，胳膊肘撐在膝頭，白色T恤下的肩胛骨分明，額前的碎發(fā)有點長了，遮住了眉毛。

    “小安，你剛?cè)ダU費了？多少錢，轉(zhuǎn)給你?！睏顙岄_口，聲音很輕。

    “嗯？不用，楊媽?！毕囊话不卮鸬匾埠茌p。

    “小安，別總在我們身上花錢，”楊媽拍拍夏一安緊握在一起的雙手，“楊爸楊媽也幫不上你什么忙，你以后路還長，錢自己留著?！?/br>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楊媽語速很慢，說的很平靜，“我跟你楊爸怎么對你，都是我們自己樂意，你別有什么負擔(dān)。我們不想成你的負擔(dān)...這也是你楊爸的意思?！?/br>
    “要是沒你們...我就沒人可以喊爸媽了，”夏一安頭垂得更低了，碎發(fā)和睫毛的陰影灑下來，遮住了眼睛，“我想跟別人一樣，可以喊爸媽?！?/br>
    雖然稱呼前加了一個“楊”字，在夏一安的心中，“爸、媽”這兩個后綴才更重要。

    “傻孩子，”楊媽笑了，“誰不想要你這種兒子??？我要能有你這種兒子，愿意拿幾年命去換?！?/br>
    ……

    夏一安低頭沉默，我這種兒子，安倩不想要。

    “...楊媽，我談戀愛了...”

    “嗯？談戀愛了...我們小安長大了啊。”楊媽擦了下眼睛，點著頭，“真好，真好...”

    “嗯，楊爸還沒見過我對象，他一定沒事的...我下次把對象帶到他跟前，讓他看看?！毕囊话踩プ闻缘淖灾_抽了幾張餐巾紙，遞給楊媽。

    “誰家姑娘這么有福氣??？”楊媽拿餐巾紙擦著眼角，扭頭看著夏一安。

    “不是姑娘...是男生，我交了個男朋友?！毕囊话膊桓姨ь^跟楊媽對視，聲音不大，卻很篤定。

    ......

    “是…小帥哥嗎？”良久，楊媽下定決心似的，問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