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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帥覺得司機說的有道理,直接包了半天。 等夏一安和簡帥下車后,司機把車停在大門外的路邊等著。 簡帥站在大門前,仰起頭,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 頭仰久了,脖子有點酸,鼻子也酸。 “進去吧!”夏一安摟過簡帥肩膀帶著他往前走,眼睛看著腳下的路,給簡帥留了空間。 陵園里種滿了松柏之類的常青樹,道路兩邊的臘梅正值開花季節(jié),淺黃色的梅花綴滿了樹梢,悠長的花香夾雜在刺骨的冷風中,被送到很遠的地方。 小山谷環(huán)抱著一個小湖,湖面的一邊帶著一層薄冰,另一邊安靜地泛起細微的波浪。 簡帥mama的墓就在正對著小湖的半山腰上,背山面水,早上第一縷陽光照到的地方,是這個陵園最好最貴的位置。 山腳下有一排小店,店門口堆滿了黃色白色的菊花花籃,店里賣紙錢之類的掃墓用品。 簡帥選了個掃墓套裝,夏一安自己掃碼付錢,蹲在地上挑了個白色的菊花花籃。 簡帥對這一片很熟,抄了條小路上山,除了提醒夏一安小心腳下、路滑之外,再也沒有多的話。 夏一安理解他的沉默,牽了他的手,把指尖攏在一起放在手心里。 兩人站在墓碑前的時候,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人來過了。 墓左右兩邊的小柏樹修剪地整整齊齊,籠龕里放著新鮮水果和奶糖,左側(cè)地面的燒香臺里有幾柱香,還剩下最后一小截,裊裊地冒著青煙,紙錢燃燒過的灰燼溫熱。 兩人都有意忽略這些細節(jié),來到墓碑前。 黑色大理石墓碑被擦地很亮,墓碑最上面鑲了一截灰色大理石祥云圖案。 正中間是張照片,披肩發(fā)、又大又亮的眼睛,微微上翹的嘴唇,眼里帶著甜甜的笑。 mama也是美人,躺在冰冷的地下。 夏一安蹲下,雙手捧著花籃放在墓碑前,看著墓碑上的照片,思忖良久,站起來,雙手垂在腿側(cè),鄭重地鞠了個躬。 “我跟我媽長得像吧?”簡帥蹲在地上擺紙和香,忽然抬頭問夏一安。 簡帥也在笑,笑得和照片里的mama很像,但這個笑只停留在嘴角,眼里卻滿是憂傷。 夏一安伸手摸著簡帥的頭,“像,都好看!” “安哥,帶了火機嗎?”簡帥把紙和香都擺好后,忽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嚴重的問題,沒有點火的工具。 “你還真沒帶?。拷o?!毕囊话矎亩道锾统鲆粋€打火機遞給簡帥。 “你還真有???”簡帥接過打火機,“沒打算你有,還想著再到小店去買一個?!?/br> 夏一安蹲到簡帥身邊,下巴頜擱在并攏的膝蓋上,盯著燒香臺里慢慢燃起的小火苗。 他跟簡帥一起,把黃色的紙錢先對折一下,再一層一層往小火苗上摞。 偶爾摞厚了,壓住了往上竄的火,就拿樹枝把紙堆挑一挑,火又大了起來...... “媽,這夏一安,我男朋友!” 明黃色的紙被燒成一小片一小片,先是像黑色的小蝴蝶,然后被風吹散,成了看不見的塵灰。 簡帥不想站起來,干脆正對著墓碑坐下,伸出手,把那張照片擦了一遍又一遍。 “媽,我這幾次學??荚嚳嫉枚纪?,比我小學時候還好,”簡帥說,“不過沒夏一安好,比他差一點點......” “媽,我和他都要去B市上大學,你會保佑我們的,對吧?” “媽,你喜歡他嗎?我挺喜歡他......以后我們都會一塊兒來看你?!?/br> ...... 夏一安守著燒香臺,等里面的火完全熄滅,又拿樹枝攏了攏碎的灰燼,走過來和簡帥并排坐下。 半小時后,兩人起身下山。 走之前,夏一安再一次直直地站在墓碑前,鄭重地鞠躬,緊抿了下嘴唇,還是沒說話。 下山的時候,夏一安摟著簡帥的肩膀,手抓住他的肩頭。 簡帥扭頭看著夏一安,笑笑,“安哥......” “嗯?” “沒什么,就是想叫你一聲?!?/br> “難受么?”夏一安抓著簡帥肩頭的手放下來,抓起他的手塞進羽絨服的衣兜里,“手怎么這么涼?” 簡帥垂了眼皮,乖乖被夏一安拉著走,輕不可聞地嘆氣,“其實都習慣了,已經(jīng)很多年了......可每次到這兒來,看到我媽只能在照片里對我笑,心里還是悶地厲害?!?/br> “你以前不是一個人來吧?”夏一安捏捏他的手指頭,“有人陪會好一點?!?/br> “有時候跟簡丹一起,有時候自己來,”簡帥吸了吸鼻子,“安哥,我是不是跟你說過,我特喜歡我媽抱我???” “嗯?!毕囊话厕D(zhuǎn)身輕輕抱住了簡帥,“你說像小樹葉?!?/br> 夏一安一手環(huán)住簡帥的腰,一手拍了拍他的背,“都過去了,你的,還有我的,都過去了......” 簡志強把車停在陵園里的停車場,現(xiàn)在正斜靠在車門旁邊,暴躁地抽煙。 他看著夏一安和簡帥上山、在山腳下?lián)肀?,看著夏一安捧著簡帥的臉,湊得很近地說話。 兒子已經(jīng)這么高了,比自己還高半個頭,在另一個少年的懷里,溫順又無助。 簡志強沒有見過這樣的簡帥。 他眼里的簡帥,很少笑,渾身是刺兒,眉頭皺成“川”字,一臉不耐煩,牙關緊咬,緊緊攥著拳頭,手背血管爆出,好像隨時隨地要把拳頭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