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沒多遠(yuǎn)，天上掉下來一個多rou盆栽，堪堪落在她的身側(cè)，碎成碎片。覃櫻的心狂跳，如果偏差一分，碎裂的就是她的腦袋了。

    她往上看，發(fā)現(xiàn)單元樓安安靜靜，一個人影都沒有，但覃櫻并不覺得是自己倒霉，或者這些只是一場意外。她想起那天赤紅著眼睛的金在睿。

    周渡曾說，金在睿愛著關(guān)夜雪。

    如果這是真話，那么她的死一定對金在睿打擊很大。所以單凝被警察帶走，覃櫻身邊“意外”頻頻。她意識到，金在睿把關(guān)夜雪的死怪在了他們身上。

    覃櫻猜，金在睿認(rèn)定單凝是始作俑者，所以推波助瀾，放任輿論發(fā)酵，牽扯到金家產(chǎn)業(yè)都不在乎，他要單凝坐牢。至于自己，他認(rèn)為如果不是因?yàn)樽约簬ё吡岁P(guān)夜雪，關(guān)夜雪現(xiàn)在還好好的，留在他的身邊，不會自殺。

    這種猜測讓覃櫻心中沉甸甸的，她不過走神了一會兒，一輛轎車加速朝她撞來，幸好她反應(yīng)快，往旁邊的公交站臺避讓。

    轎車從她身側(cè)開過去，很快不見蹤影。覃櫻極力冷靜下來，忍下恐懼，試圖拍下轎車尾號。結(jié)果轎車尾號用口香糖擋住了，兩個數(shù)字看不真切。

    林唯司來找覃櫻正好看見這一幕，臉色都變了，跑過來扶著覃櫻肩膀上下看看：“你沒事吧，那司機(jī)不長眼睛嗎，直直朝你撞過來?！?/br>
    覃櫻趕緊拂開他的手：“我沒事，你離我遠(yuǎn)一點(diǎn)。”

    “你怎么了？我知道關(guān)姐的死對你打擊很大，你別自責(zé)了。還有工作的事，我去給主管說，你……”

    “林唯司你聽我說，我沒有在自責(zé)，我知道人活著得往前看。金萌萌的死引起重視，是關(guān)jiejie最想要的結(jié)果?！瘪麢褔?yán)肅著神色，“你別為我工作的事奔波了，我正好休息一段時間，之后再慢慢找新工作。你最近別再來找我，我說真的，金在?？峙炉偭??！?/br>
    林唯司皺眉，還想說什么，覃櫻打了個手勢，抿唇道：“別過來，我回家了?！?/br>
    她掉頭離開，惴惴不安回到家里，那種如影隨形被人惡意盯著的感覺并沒有消散多少。她只能祈禱金在睿不把手伸到她身邊的人身上。

    可是沒過兩天，林唯司被無薪停職了，不僅是他，棠梨被醫(yī)鬧人員打破額頭，無法去上班。

    總有股陰冷的視線盯著覃櫻，她現(xiàn)在一走出家門，總會發(fā)生些什么意外，并不致死，只是讓她受傷活著恐懼。

    覃櫻意識到，金在睿壓縮著她的生存空間，要她感受珍重的人被傷害的滋味。也因此，她幾乎要被林唯司和棠梨的事急得不行，卻不敢聯(lián)系他們，只能冷漠以對。

    金在睿就是個瘋子，他知道怎樣瓦解人心，怪不得關(guān)夜雪的父母那么疼愛關(guān)夜雪，最后也對她不聞不問。

    覃櫻選擇了報警，警察調(diào)查說：“都是些無跡可尋的意外，我們也沒辦法?？傊?，覃女士，你自己注意些吧?！?/br>
    覃櫻的心無限下墜，在這樣壓抑的日子里，覃櫻鮮少出門，她偶爾連連形體cao，看看喜劇，維持心態(tài)。和一個瘋子沒法講道理，找不到解決辦法前，只能見招拆招。

    午后她醒來，發(fā)現(xiàn)有兩個陌生的未接電話，覃櫻回?fù)苓^去，以為會聽到恐嚇內(nèi)容，沒想到那頭傳來周渡的聲音：“覃櫻，是我?！?/br>
    覃櫻怔了怔，打起精神：“周律師。”

    周渡說：“蔚桃桃的案子結(jié)束了，之前我答應(yīng)你，把你母親……”

    “周律師，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我知道這樣的要求很不合理，你能不能……暫時幫我照看幾天我媽?！?/br>
    周渡說：“可以?！?/br>
    “謝謝你?！边@次真心得不能再真心，覃櫻清楚地知道，孫雅秀如果回來了，肯定會出事。

    那頭頓了頓，周渡問：“覃櫻，你怎么了？”

    覃櫻苦笑一聲，誰都猜不到金在睿能瘋到這個地步。覃櫻第一次盼著周律師千萬別出事，于是她說：“我沒事，周律師，這次是真的，等金萌萌的案子結(jié)束，我再也不怪你了?！?/br>
    周渡能救她母親。

    他沉默了一瞬，低聲道：“嗯。”

    覃櫻不等他多說，直接掛了電話，聯(lián)系的人越少越好，周渡不被波及，孫雅秀才會安全。

    第二天，林唯司開車回家，再次出了事，他的車被人動了手腳，險些出車禍。他不忘給覃櫻打電話：“沒事沒事，都是意外，我明天來看你?！?/br>
    還沒等覃櫻開口說話，那頭傳來林母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你還去，你要不要命了，她就是個掃把星，當(dāng)初她家……你還犯渾……我就你這一個兒子……你是不是……”

    林唯司吼道：“媽，你說什么呢！”

    “我哪里說錯了，金家的事她也敢管，老覃兩口子就是把她寵得無法無天?！?/br>
    林唯司生怕自己媽再說什么，趕緊道：“覃櫻我掛了，下次我……”

    “林唯司?！瘪麢牙涞?，“絕交吧，永遠(yuǎn)別聯(lián)系我了?！?/br>
    掛完電話，覃櫻輕輕嘆了口氣。她并不是惱怒宋醫(yī)，可憐天下父母心，只有和林唯司毫無關(guān)系，才能保護(hù)好他們不受傷害。

    棠梨那邊如法炮制，覃櫻也斷絕了關(guān)系，任由棠梨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只能狠下心腸。

    交好的同事、鄰居，她全部刪除了聯(lián)系方式，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冷漠木然，聽不得別人埋怨自己的人。她也想過離開避過這段時間，可買好機(jī)票，才要打車離開，接她的司機(jī)惶恐讓她取消單子，求她別連累他。

    在塢城這地盤，金在睿徹底困住了她?；蛟S等到金萌萌的案子調(diào)查出來，有個結(jié)果，他會給她一個痛快。

    覃櫻只能待在家里，有一天晚上胃隱隱作痛，覃櫻吃了藥依舊沒有好轉(zhuǎn)。她咬牙出門打點(diǎn)滴，回家的時候好多了，天上下起雨，覃櫻沒有帶傘。

    她跑到公交站臺下，看著城市萬家燈火沐浴在雨中?；蛟S這天氣實(shí)在糟糕，時間也晚，她這次沒出什么意外。

    淺淺的光影拉長她的影子，她看見自己孤單的身影，垂落在雨幕中。雨水飄落打濕額發(fā)，覃櫻蹲下，護(hù)住隱隱作痛的胃部。一種難言的孤獨(dú)失落感侵襲了她。

    長達(dá)八天，她沒有和任何一個人說過一句話，生怕連累他們，買東西都是結(jié)了賬就走。她的狀態(tài)就像六年前一樣糟糕，被迫和所有人劃清界限，形單影只，踽踽獨(dú)行。

    她環(huán)住膝蓋，淚水涌出眼眶，終于忍不住，把關(guān)夜雪死去后這段時間想流的淚，全部哭出來。

    頭頂一把黑傘撐開，遮住四散飄零的雨。

    她淚眼朦朧抬起頭，周渡正沉默地看著她。他撐著傘，無聲站在她身側(cè)。

    覃櫻擦掉眼淚，悶悶道：“周律師，你走吧，我會連累你的?！?/br>
    他單膝曲起蹲下，抬手把她濕漉漉額發(fā)上的水珠抹去：“已經(jīng)連累了?！?/br>
    覃櫻想到自己母親的事，這時候拉他下水，有點(diǎn)羞愧難當(dāng)。這是要命的關(guān)頭，若不是因?yàn)樽畈辉谝馑?，一定不會讓他承?dān)這樣的壓力和風(fēng)險。她注意到他額上的淤青，甚至不敢問他這段時間發(fā)生了什么。也不敢讓他把母親送回來。

    他黑瞳淡然，手指微涼，把她殘留在下巴上的淚水擦干凈：“那就連累一輩子吧，覃櫻。你想不想看看，男人間的對抗？”

    她驚愕地看著他，眼里還濕漉漉的。

    他眸中帶上淺淺的笑意：“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別怕，這次我在，也不會晚。我替你……”

    他扯了扯唇，在她耳邊低語：“送那個畜生去死?！?/br>
    第22章 我要你(無我不歡（八）)

    “下車?！敝芏烧f。

    覃櫻心情復(fù)雜地走下來, 昨夜下了雨，今天卻晴空萬里，天幕碧藍(lán)，鑲嵌著幾片軟綿綿的云朵。

    今天周渡, 周律師沒去律所, 一大早開車來覃櫻樓下, 接她去領(lǐng)結(jié)婚證。到了民政局門口, 覃櫻忍不住看向身邊的男人：“你不再考慮下？”

    以金在睿現(xiàn)在的瘋魔狀態(tài)，如果覃櫻結(jié)了婚，金在睿一定最想讓覃櫻嘗嘗失去伴侶的滋味，來償還他失去關(guān)夜雪的感覺。

    其他人倒是安全了，林唯司、棠梨可以回歸正常的生活, 包括覃櫻, 都可以暫時不再受恐嚇, 因?yàn)樗械奈ｋU都轉(zhuǎn)移到了另一個人身上――周渡真和她結(jié)了婚，他沒死之前，金在睿一定不會讓覃櫻死。

    周渡說：“我很清醒?！?/br>
    覃櫻道：“不簽個協(xié)議之類的嗎, 比如婚前財產(chǎn)?！?/br>
    他揉揉額角，壓住上揚(yáng)的唇, 難得出現(xiàn)一種無奈的情緒：“分你婚后財產(chǎn)不樂意嗎, 覃櫻，還是你資產(chǎn)比我多？”

    覃櫻就是知道他現(xiàn)在有錢有地位, 所以才覺得他傻了。他圖什么啊, 圖陷入危險，圖給另一個女人分錢？每一樣都討不到好。

    “你后悔了怎么辦？”

    周渡說：“你不后悔就行?！?/br>
    “這件事真的很要命。”覃櫻嚴(yán)肅地看著他, 試圖申明可怕性質(zhì)。

    周渡看她一眼，低低道：“是挺要命的?！?/br>
    覃櫻還能沒能動搖他, 兩個人在外面掰扯了一會兒，見周渡堅持，她也心一橫，他都不怕，她怕什么??！

    他們走過去，今天不是什么黃道吉日，來登記結(jié)婚的人并不多，前面只有一對新婚夫妻在準(zhǔn)備拍照。

    他們都很年輕，看上去約莫二十出頭，女孩子很緊張，男孩笑著給她理頭發(fā)。咔嚓一聲，兩個人的結(jié)婚照片被定格下來。覃櫻看見，他們都笑得很甜蜜，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難以掩蓋。

    兩人相攜走出來，路過覃櫻他們，女孩好奇地看了眼。

    無他，實(shí)在是比起來結(jié)婚的他們，覃櫻和周渡站得太遠(yuǎn)了，兩人間隔著半米的距離。

    女孩的手放在新婚老公掌心，頻頻回頭看。

    覃櫻也知道這樣很奇怪，他們這對貌合神離的準(zhǔn)新人，男的神色淡淡，仿佛是出門談公事，她自己則十分凌亂，甚至有些茫然。

    周渡伸出手：“證件?！?/br>
    把證件上交以后，兩人坐在桌子前填寫《結(jié)婚申請登記書》，覃櫻名字寫好以后，忍不住去看身邊的周渡。

    他已經(jīng)寫到了后面兩欄，男人的字瀟灑雋意，十分落拓，沒有絲毫猶豫。她心情很奇怪，當(dāng)然說不上高興，如果是六年前，有人告訴她，將來她可以嫁給周渡，她說不定會興奮得在床上打好幾個滾，寫自己名字的時候都會哆嗦。

    可現(xiàn)在她禍水東引，一想到身邊這個人為了幫她抗壓和她結(jié)婚，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他就會出意外，再討厭怨恨他，覃櫻心里也喜悅不起來。

    只要不是變態(tài)，沒人會因?yàn)閯e人可能死亡而開心。

    她岌岌可危殘存著的人性上涌，忍不住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繼續(xù)寫，重復(fù)道：“周渡，你再考慮下?！?/br>
    他把她的手移開：“考慮得很清楚?！?/br>
    現(xiàn)在人人避她不及，覃櫻覺得周渡恐怕在犯病。到了拍照那一步，工作人員忍不住說：“靠近點(diǎn)，笑，哎哎，對，露出笑容，很好?！?/br>
    覃櫻也沒敢去看身邊的周渡笑沒笑，她扯開嘴角，勉力露出這段時間第一個笑容。照片拍下來某一個瞬間，她忍不住想，如果自己還是六年前傾慕周渡的少女該多好，此刻的幸福感會不會很強(qiáng)烈？

    兩本結(jié)婚證拿在手上的感覺guntang，周渡伸手從她手中抽走一本：“走了。”

    覃櫻看一眼淡然的他，忍不住翻開結(jié)婚證瞅一眼，看著兩人的合照，她微微發(fā)怔。本來以為會十分不和諧，沒想到出乎意料的溫暖。

    照片里，女人笑容明媚燦爛，眉眼彎彎，嘴角高高揚(yáng)起。身邊的男人唇角彎著，眼睛里都帶著nongnong的笑意。

    他笑得比她還自然好看，像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覃櫻第一次見周渡這樣笑，沒想到是從一張照片里看見，還是結(jié)婚證。

    她坐上副駕駛座，狐疑地看看身邊了沉靜如水開車的周律師，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趁她不注意，工作人員給他p了個圖。

    覃櫻忍不住湊近他：“你剛剛笑啦？”

    他低眸看她，轉(zhuǎn)移話題道：“今天我不去律所，你想去哪里，現(xiàn)在還早，要不要去吃個飯？”

    覃櫻說：“金在睿在監(jiān)視我，出門不安全。”

    “沒關(guān)系，我在?！?/br>
    那當(dāng)然好，覃櫻很久沒有出過門，她點(diǎn)開導(dǎo)航：“那去這個商場看看吧?！?/br>
    周渡啟動車子，嘴角微不可查上揚(yáng)。覃櫻回國以來，兩個人第一次心平氣和吃完一頓飯。從餐廳走出去，周渡停下腳步，突然道：“覃櫻?！?/br>
    “嗯，怎么啦？”

    她小跑回去，發(fā)現(xiàn)周渡站在一家婚紗店前，他說：“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