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開車的時候他喜歡動手動腳,這個時候她除了受著還能影響他駕駛么? 小丫頭咬著牙、給他掐,掐夠,張星野這才滿意地收回手,“所以啊,他費了這么大的勁,什么都搭進去好容易換了個畫展不能讓咱們給糟蹋了,算是欠他一個。” “還是要給他么?” “給。那天啊,我還要去捧場。畢竟是我e的名頭。有好看的說不定買了?!?/br> 好看的……季萱悄悄在心里嘟囔:你買白菜呢??不過,也好,他總歸不會讓冷場,想著,又蹙眉,“可是,那邊已經(jīng)鬧得一鍋粥了,真的不影響么?” “管他幾鍋粥。那是人家的家事,關(guān)了誰,打了誰,關(guān)咱們p事?!?/br> 說的……也是。季萱點點頭,“那你看著辦吧。” “嗯,那位也是有畫萬事足,臉上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精神倒挺好,忙畫,看著更專注了。” 季萱一愣,“你見他了?” “前天下午。去給你拿畫。” 輕描淡寫的,再平常不過。季萱忍不住咬了唇,這家伙,每天忙都忙死了,拿畫用得著親自去么?難怪彤彤今天突然跑來問,那語氣像是知道了全部,明明向著她,卻又心疼顧辰,一定是宇飛在背后,他如果不是難受到實在受不了怎么會去找宇飛? “你又說什么了?” “什么也沒說?!?/br> 他扭頭,一張小臉正挑眉看著他,目光里都是小刺?!肮睆埿且靶?,“我還用說什么么?看著我,他就想哭!” 真囂張,就知道他是故意的!竟然這么開心,沒戴眼鏡,燦爛得不得了??粗栏鶅憾及W,可是……算了。平視了目光,不再看他,讓他一個人笑! “不過,現(xiàn)在他那邊倒還真有一個問題?!?/br> 他笑夠才接著說,可是,她還不得不理,“什么?” “你的畫拿走,他的作品根本撐不起一個展廳?!?/br> 聞言季萱抿了唇,這個問題她想到了。顧辰是個完美主義者,他的計劃一直是兩個人的畫展,甚至可能她的比例要更大。他自己的畫數(shù)量即便夠,一定也沒時間做到全部滿意,他可能寧愿空著也不會湊數(shù)。 “要不咱們找找學校?”先生工作室就有兩個已經(jīng)在業(yè)界嶄露頭角的畫手,其中一個就是彤彤口中的“大師兄”丁寧,也許可以合作。 “我是想過找褚老的學生,可是臨時抓包,又都是新手畫,重點不突出,亂,適得其反?!?/br> 這倒是的,這么好的機會不能就這樣應付浪費,季萱蹙了眉,“那怎么辦?” “得找一個有份量的來給他壓壓場子。” “不行吧?!奔据媛犞蛽u頭,主意是好,可是這種要請得來有相當名氣的畫家,只是幾幅作品點綴,重點依然是新畫手,是一種變相的推薦襯托?!斑@種給人抬轎子的事,沒有多少年的師生之誼,誰肯?而且,來得及么?” “有作品就來得及。尤其是那些高產(chǎn)到滿坑滿谷堆不下的牛x大畫家?!?/br> 一聽這形容,季萱皺著的眉立刻挑了起來,“你說誰?” “還能是誰?這個任務么,就交給你了。 顯而易見的答案,似乎也是最快最有效的辦法,可是,季萱沮喪,窩進座椅里,“不行的,大若很討厭他,根本不會同意!” “都比你有出息?!?/br> “張星野!” 又踩了小貓尾巴了,張星野笑,“你先去試,不行我來。” 立刻有不屑的小眼神刺他:我都不行,你能行? “小傻瓜,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分量!” “你知道!” “當然,天天抱,誰還能比我更知道?” 說著說著就下道!季萱白了他一眼,徹底轉(zhuǎn)頭看向窗外。 樓群漸漸消失,遠遠地可以看到大海了,風里有了新鮮的海味,季萱用力吸了一口,心,開闊起來…… …… 下了匝道,沿海又開了十幾分鐘,拐上山林小道。 凌海面海,握山,南北隆起,獨特又溫和的丘陵,成了這座寸土寸金的大都市里最難得的親近自然之處,甚而多過了喧囂的海邊。車環(huán)山而開,空氣越發(fā)清涼、干凈,沁人心脾。 入山約莫開了幾公里,來到一個鮮花綴砌的矮磚大門前,上面三個字:清和園。 季萱微微一怔,這……是一片墓園。 過了門禁,車開進去,沒有墳冢,埋入的墓碑,放眼看去,都是大片的綠地、樹木,郁郁蔥蔥;花都很漂亮,隨處可見又精心裝飾,白色拱形的門欄,一圈又一圈。 安靜,車的引擎聲似乎都沒有了,仿佛真的走入了人生背后,明明還能看到不遠處的高樓大廈,卻是一點聲音都聽不到,只偶爾,有小鳥的叫聲,才好像更是天堂…… 一直開到墓園深處,有了像小島隆起的山丘,車這才停下。 下車,他從后座上拿出一束花,是她在陽臺種的那種野花,太熟悉的味道,難怪她都沒覺察,摟在懷中,好大一捧。季萱抬頭,四目相對,夕陽已經(jīng)斜到完全從側(cè)面來,照著他的臉,他的眼睛,好溫柔…… “我去去就來。” “嗯。”她點點頭。 …… 青石臺階,磨得光滑,透出綠色的蘚。腳步聲還是一如既往地單調(diào),陽光把影子拉得很長,投在身前,這一次,身后也有,乖乖地不動。 綿綿的草坪,走到一個合葬的墓碑旁,張星野蹲下/身,換上花束,“爸,媽?!?/br> 昨天大雨,此刻墓碑上還濕漉漉的,張星野掏出手帕,“媽,看到那個小丫頭了么?您早想見了吧?” 說著,忍不住回頭看一眼。她正看向他這邊,微微歪著頭,長裙,土布包,瘦削的身子,夕陽里,她和她的影子,又是一幅畫。 張星野轉(zhuǎn)回頭,“爸,您說,她會過來么?”手帕輕輕地擦著,“她要是過來,我娶她吧?”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親愛滴fun啊芳,雷雷收到! 謝謝親愛滴vivianj,雷雷收到! 第89章 白手帕把大理石的碑面擦得锃亮, 遮下來的身影,依然只有一個。再回頭,小丫頭安靜地低著頭在布包里翻什么。 轉(zhuǎn)回來, 照片里老爸正微笑地看著他,張星野自嘲地彎了下唇角, “小鬼頭!從來眼里沒別人。” 寂靜的墓園, 話音落去依然停留, 突兀,像定論一樣似乎有些重了,他抿了下唇, “其實, 也不是。她就是性子靜,內(nèi)向,只cao心自己的事。如今這社會, 是難得了??煽傆泻檬碌模N在身邊尋她的事。比如, 您兒子。” 說著, 張星野自己都笑了,“一年前, 山里迷路我撿了她。后來才知道,是她撿了我?!?/br> 單膝跪地, 男人俯身輕輕擦著相框里的照片,“媽, 我得娶她。我知道, 娶了這小囡也不會變軟,不會聽話,之前是兒子荒唐, 傷了她的,補不了了??刹蝗ⅲ瑑鹤右粋€人,過得沒意思。沒意思其實也能過,就是,脾氣會爆,tony都受不了,事也做不好,亂七八糟的。還生病。一想到她不在,就什么也干不了?!?/br> 野花淡淡的清香浮在空中,男人孤獨的聲音,喃喃的,“以前,爸教我燒菜,怕我自己餓死。這些年,累了,燒一桌子菜,一個人,也吃不下?,F(xiàn)在,一碗湯面,就能舒舒服服的。爸,媽,我開始按時下班了,身體也比以前好多了。您二老保佑兒子能有這個家吧,我一個人,睡不著了……” 正說著,空曠的墓園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回頭,雨水洗過的青石磚上,一襲長裙的女孩正向他走來,夕陽里,牽出纖瘦美麗的影子。 張星野沒有動,看著她,兩手握在胸前,捧著一個小小的花束。再細看,那不是真的花,是她平日里喜歡戴的那條小絲巾,淡淡透明的紫羅蘭,不知是怎樣扎起來,好巧地配合上面簡單的圖案,交疊的花瓣,明暗相間,綻苞吐蕊。 原來,剛才她低著頭是在做這個。此刻,小丫頭捧著,像一種儀式,寬寬大大的布裙,平常隨性舒適,此時竟優(yōu)雅得城堡里的小公主,只是雪白的脖頸上顯得很空落,他的小天鵝總是素凈得讓人心疼。 走到近前,她曲膝蹲下,打開他的花束小心地把自己做的花放在其中,清淡的小絲巾一下就淹沒在蓬蓬的花草里。 張星野伸手把它拿出來,輕輕撫去沾上的水珠,端端正正擺上墓碑、在爸媽的照片中間。 單獨的獻上,好扎眼,不是真的花,絲巾軟軟的,看起來這么敷衍。季萱有點尷尬,咬了下唇就想拿回來,忽然被大手握了,順勢往懷里拽。蹲著腳下不穩(wěn),撲通她也單膝跪下,這一來,在他懷里,穩(wěn)穩(wěn)的。 下巴磕在她肩頭,他的力氣很重,女孩軟軟的,幾乎是嵌在他懷里,見她乖乖沒有掙,他這才開口道,“爸,媽,這是季萱,季節(jié)的季,萱草的萱,會畫畫?!?/br> 這么近,兩雙微笑的眼睛都在看著她,心有點慌,季萱輕輕搭了眼簾,這個姿勢不可以見長輩,可是,他手臂好緊,莫名地,那點尷尬就似乎也被他的無恥給裹住了,所以,她也不想動,輕輕吸了口氣,“叔叔,阿姨?!?/br> 叫出聲,那照片里的眼睛,似乎,真的更溫柔。季萱悄悄瞥一眼,不由得怔住,好一會兒,喃喃道,“你mama,真漂亮……” 張星野笑了,也學著很小聲地咬她耳朵,“她聽到了?!?/br> 瞬時紅了臉頰,好在貼著他,有點熱,可是,安全。 “她是很漂亮,小時候就覺得我mama最漂亮,尤其是眼睛,不論什么時候,都特別美。她病了很久,后來臥床了,也會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凈,總在我起床前她就洗了臉,換了頭巾,我每天都還是看到她很漂亮……她走的那一天,站起來了,換了一條裙子,舊的,好像是跟我爸結(jié)婚的那條?!?/br> 夕陽,斜到了山坡那邊,直直地刺著她的眼睛,酸酸的…… “mama好美,我不想上學,想陪她,可那天是期末考試,我爸說什么也不讓。我犟,我爸打了我。兩個小時后,我被學校送回了家,她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我再也沒有看到。從那天起,我三年沒跟我爸說話?!?/br> 淚,順著臉頰滑落,悄悄砸在他手上,她不能動,濕濕地看著那兩張年輕又美好的臉…… “后來,我長大了,想明白了。其實,最難過的,是我爸。自從mama病了,我就賴著一直睡在她身邊,摟著她。到最后,她和我爸單獨的,只有那兩個小時……” “你真霸道……” 他嘆了口氣,蹭在她耳垂邊,“我媽是有一天上夜班淋了雨回來病倒的。那天,我爸也加班,沒去接她。我就覺得,都是他的錯,我得保護我媽。小的時候,就是很傻?!闭f著,輕輕蹭她,“是不是?” 她抿了唇,“可是,就覺得,是對的。不管怎樣?!?/br> 執(zhí)拗的小聲,是這么多年,一樣的放不開。他抬手,輕輕抹去小臉上的淚痕,“其實,他們自己也是這么想的?!?/br> 他們?睫毛顫了一下,她扭頭看著他。 “后來,我媽生日那天,我爸走了。也算解脫了。那時候他已經(jīng)昏迷好幾天,忽然醒來就叫我媽的名字,滿臉的笑,聲音很大,神采奕奕的,掙著要起身,好像她就在身邊,很高興,迫不及待地要走?!?/br> “又能在一起了?!?/br> “嗯?!?/br> “那你……是一個人長大?” “那是十五年以后了,我已經(jīng)讀完書從美國回來了?!?/br> “十五年?”季萱驚訝,“那怎么……”照片上的兩個人,分明是同齡,一樣的年輕。 張星野笑了,“因為我爸啊,他擔心老了十五歲,到那邊我媽會嫌棄他,所以早早挑好了同年的照片告訴我用這個做遺像。是不是很掩耳盜鈴?真的見了,他是老頭子了,我媽才不會看上他。” 她沒笑,抿了唇,“再見,應該還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br> “那糟了。他們第一次見是學校,精細化工實驗室,我媽cao作不當,我爸助教,沖過去救急,兩個人差點同歸于盡,第一眼正經(jīng)看對方都黑漆漆的?!?/br> 她終于笑了,“那不正好,看不出來老了沒有?!?/br> “哈哈,”張星野笑,拉著她起身,轉(zhuǎn)過來,面對懷里。 她抬頭,眼睛還有點紅,閃閃的,“你可比不了你爸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