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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毅鍵盤一推,靠到椅子上,某個瘦小身影在他腦海里一晃而過,他抬眸,神色淡淡,“沒印象了?!?/br> “難不成我記錯了?”老張自我懷疑,然后擺擺手,“算了算了,無關緊要的人?!?/br> 楚毅眉心微蹙,只一秒的功夫,轉瞬恢復如常。 下了班,楚毅直接開車過去。 飯店一層是平時吃飯的地方,不需提前預訂,再往上幾層有賓館、宴客廳,最頂樓是游泳池和健身館,上次楚毅他們那個學術會議就是開在四樓的寒梅廳。 服務員領他們到最里面的四人桌入座,遞上菜單,楚毅對吃不講究,向來都是隨著陳嘉澤的口味。 他喝著水低頭擺弄手機,忽聽見旁邊有人喊“小林師傅”,緊接著就有一道高分貝的聲音傳進他耳朵里,“這會兒忙,經理讓我出來幫幫忙?!?/br> 楚毅抬頭望過去,只能瞧見一個大致的側面輪廓——矮個兒男人跟那服務生交耳說了幾句話,然后便走開了。 林小松彎腰捶打了幾下酸麻的腿,本該六點鐘下班的他,臨時接到通知再加三小時班,他連忙給王平川打去電話,拜托他把樂樂接到他家去。 有了孩子以后,時間就再不是自己的了,上班總惦記著家里的娃有沒有凍著餓著。 跟小梁的戀愛并無任何實質性進展,一方面周玥替他打聽出了人家的意思: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另一方面是他自己的問題——他太急功近利了,拿婚姻去換戶口這件事本身就是大錯特錯。 因為目的不純而愧疚,他開始有意無意地躲著小梁。 想這想那迷迷糊糊,直到走路撞了人,餐盤里的湯汁灑了對方一身,林小松方才從莽撞中抽回神。 “先生,對不起對不起?!彼奔泵γΦ爻閬韼讖埣堊鲃菥鸵鲜植痢?/br> 客人擺手拒絕,擰著眉拂了拂前襟的紅黃色湯汁,嘴上沒說一句刻薄的話,只看著林小松,似乎在等著他的下文。 事已至此,林小松知道這回惹上大麻煩了,他哆哆嗦嗦地說:“先生,對不起,我……我走路沒注意?!?/br> 經理這時候走了過去,開門見山問:“怎么回事?” 林小松恐懼難安,愁苦著一張臉,如實道:“我把客人的衣服弄臟了。” 經理看了看面前的客人,點頭哈腰賠著笑:“真是抱歉,先生,我?guī)热デ逑匆幌掳??!?/br> “不用了,我著急回去。”客人的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 林小松最怕旁人跟他提“錢”,窮怕了,賬戶上的錢每一分他都不愿動。沒人管他要,他絕不開口提。 經理看他傻杵著沒表示,急了:“愣著干嘛,客人等你的話呢。” 林小松摳著工作服的邊兒,死死地揪著,“您留個地址,我把衣服干洗好了給您送過去?!?/br> 客人似乎還挺通情達理,嘆了口氣,聲音頗為無奈:“要是件普通衣服也就算了,可我這衣服統(tǒng)共就穿了三回?!闭f著拉出一截給經理看,“你看這潑的,洗再干凈我這心里都不得勁兒?!?/br> “先生,實在不好意思,這件衣服多少錢,我們賠給您?!苯浝懋吂М吘吹?。 客人一再表示他不是訛錢,奈何衣服太貴,臟成這樣實在沒眼看,狗屁道理一籮筐,最后還是繞回到錢的頭上。 “我不跟你們客氣了,原價八千多,零頭就算了,陪我八千就行了?!?/br> 經理轉頭看著林小松,示意他掏錢了事。 林小松死死揪著衣擺,低聲說了句大實話:“我身上沒這么多錢。” 經理怒火中燒,這么個沒眼力見的東西還真是頭一回見:“有多少拿多少,剩下的我先給你墊著。” 就跟從身上割rou似的,林小松心疼那錢,急得快哭了:“我身上只有三千多。” 楚毅推開椅子走過來,看了眼那客人,問經理:“我是他朋友,還差多少?” 經理瞧他長相氣質不凡,也不知是林小松的哪門子朋友,實話說:“還差五千?!?/br> 客人埋頭擦著湯汁,一面催促:“老婆孩子還在家等著呢,著急回去,你們……快點看著辦吧?!?/br> 林小松掏出手機給客人轉了三千,猶猶豫豫地看了看楚毅,低聲說:“謝謝?!?/br> 楚毅愣了愣,目光停留一瞬,嗓音低沉,“沒事。”然后另轉了五千過去。 陳嘉澤一直在旁邊默默打量林小松,他依稀有點印象,這人好像是上回吃火鍋時那位小女孩的爸爸。 客人打發(fā)走了,林小松還惦記著潑出去的八千塊,眼眶隱隱泛紅,他揉揉眼睛對楚毅說:“加個微信吧,過幾天我把錢轉給你?!闭f完亮出自己手機,打開了掃一掃。 楚毅眼神晦暗,前塵過往歷歷在目,他又想起了那只被人騙了一百多買來的烏龜,這么多年,這人還是沒有一點長進。 陳嘉澤直覺兩人之間暗流涌動,推了男人一把,見狀插進話:“人跟你說話呢?!?/br> 楚毅仿佛回了神,眼眸微垂,打開自己的二維碼,遞過去,不經心道:“怎么還這么笨?!?/br> 這話一出,陳嘉澤愣住了,帶著疑惑重新審視過林小松,無論何種角度,他始終沒法將這個人與楚毅的過去嚴絲合縫地聯(lián)系上??擅鲾[著,他倆認識,而且,關系匪淺。 “好了。”林小松情緒低落,鼻音有點重,“過幾天還你錢,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