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松終于不吭聲了。

    省人醫(yī)急診，人滿為患。

    救室門口哭號震天，死了人，家屬揪著醫(yī)護(hù)人員要負(fù)責(zé)，烏七八糟。

    林小松被那哭聲瘆住了，心尖驟然發(fā)緊，下意識地想避遠(yuǎn)幾步，楚毅抱著孩子，扭頭看了他一眼，“這邊有點(diǎn)亂，直接去病房吧?！?/br>
    樂樂懨懨的，半睡半醒，大概也聽到了那哭聲，趴在楚毅肩上問林小松：“爸爸，我們在哪兒??？”

    聲音細(xì)弱蚊鳴，聽著怪讓人心疼的，林小松給孩子緊了緊身上遮寒的衣服，“在醫(yī)院啊?！?/br>
    “我不想打針?！?/br>
    “不打針，我們就配點(diǎn)藥?！?/br>
    “我不要吃藥，我要回家?！?/br>
    “乖，我們看完醫(yī)生，病才能好。”

    楚毅可沒林小松這么好的耐性，隨她怎么哭怎么喊，一言不發(fā)，抱著就往住院部走。

    一家三口來到兒科病房，值班的是個年輕的女醫(yī)生，模樣秀麗，簡單的詢問之后，取來聽診器準(zhǔn)備給孩子聽聽心肺情況。

    樂樂見著穿白大褂的，以為要給她打針，情緒很抵觸，一天沒進(jìn)食，哭還哭不出聲，只能在嗓子里嗚嗚囔囔，楚毅一點(diǎn)不買賬，把她按坐到凳子上。女醫(yī)生拿著聽診器仔細(xì)地給樂樂聽過前胸和后背，摘下來，遞給楚毅：“看她癥狀，不像病毒感染，有可能是肺炎，還是得抽血化驗(yàn)，再拍個片子?！?/br>
    林小松以為是什么可怕的病，整顆心揪著：“嚴(yán)重嗎？”

    女醫(yī)生寬慰道：“別擔(dān)心，不嚴(yán)重，就是可能要住院?！?/br>
    楚毅戴上聽診器，也聽了一遍，沒聽到有明顯的濕啰音，摘下來還給那女醫(yī)生，“她這幾天咳得很厲害，沒有痰，就是干咳?！?/br>
    女醫(yī)生說：“有可能是支原體肺炎，楚主任，這樣吧，先辦個住院，等急診那邊不忙的時候，帶孩子去拍個片子看看?！?/br>
    楚毅點(diǎn)頭，然后交代林小松：“你在這兒呆著，我回家拿點(diǎn)東西。”對那女醫(yī)生略一頷首，“麻煩你了。”

    女醫(yī)生嬌容羞澀：“您客氣了。”

    暫時沒有床位，那女醫(yī)生把孩子安排進(jìn)了臨時病房，說明天早上有幾個要出院，到時候再換病房，先將就一晚。

    林小松打開隨身攜帶的包，出門時怕孩子一會兒餓，特地裝了些面包和奶粉在里面。他憂心忡忡地看著樂樂，低下聲：“乖乖，我們喝點(diǎn)奶粉再睡，好不好？”

    樂樂閉著眼哼哼，聲音軟綿無力：“我想吃枇杷罐頭?！?/br>
    “好，爸爸給你去買。”

    住院部一樓就有一家小超市，24小時營業(yè)，林小松選好罐頭去付賬，看到有賣果籃的，這會兒已經(jīng)顧不上心疼錢，直接提了一籃。

    林小松給樂樂喂了大半罐枇杷，眼看著孩子能吃點(diǎn)東西，他心里多少舒坦些。不多時，楚毅從家里拿了洗漱用品和衣服過來，一來一回差不多一個鐘頭。

    男人風(fēng)塵仆仆，身上儼然寒氣未退，放下東西問：“住院手續(xù)都辦好了吧？”

    林小松說：“辦好了。”

    楚毅瞅著那剩下的枇杷罐頭：“一會兒帶丫頭下去做個檢查。”

    “要不要抽血?。俊?/br>
    “要。”

    血常規(guī)和CT片子看完，樂樂確診為支原體肺炎。這一夜，兩個大人被折騰得夠嗆，林小松就睡在旁邊的空床上，睡不踏實(shí)，時不時地醒來看一眼孩子，楚毅睡在他們科室的值班室，不放心這邊，后半夜來過兩趟。

    次日早上九點(diǎn)多，樂樂住進(jìn)了二人間病房，隔壁床也住著一個小女孩，約莫六七歲，齊劉海學(xué)生頭，膚色偏白。那女娃挺有精氣神，幾次看，都伏在小桌子上安靜地看書寫作業(yè)。交流之后從她母親那兒得知，這已經(jīng)是她住院的第七天了，再有兩天就能出院。

    小女孩的母親還說：“放寒假一家人出來自駕游，剛到北市，她就病倒了?！?/br>
    林小松不經(jīng)意地盯著小女孩看，總覺得在哪里見過，“現(xiàn)在天冷，生病的孩子特別多?！?/br>
    “小孩抵抗力差，難免的?！迸舜Ф葧r機(jī)，適時地打聽，“聽你口音，東北人吧。”

    “嗯，吉省的。”

    “我也是，哪個市的？”

    林小松說：“安城?！?/br>
    女人仿若他鄉(xiāng)遇故知，有些激動：“那還真巧，我們就在安城旁邊?！?/br>
    林小松恍然大悟，心中卻涌起一股沒來由的失落，說不清道不明，“你們是省城的啊。”

    女人笑笑，說是啊。

    談話間，那女孩指著書上的一個字，抬頭問她mama，“mama，這個字是什么意思？”

    女人走過去指點(diǎn)，再跟她女兒一番私語，母女倆有打有鬧，其樂融融，相處方式狀似朋友。

    林小松豎著耳朵聽那母女說話，醞釀半晌，笑著問：“你家姑娘長得真漂亮，叫什么名字??？”

    女人的笑意還沒從臉上收攏：“賀予安。”

    “名字也好聽。”林小松打量著小女孩，直接問她，“你看的什么書??？”

    那小女孩抬頭，沖他笑了笑，兩個小酒窩毫無征兆地閃現(xiàn)進(jìn)林小松的視網(wǎng)膜，“窗邊的小豆豆，叔叔你看過嗎？”

    林小松心臟收緊，結(jié)結(jié)巴巴道：“沒、沒看過?！?/br>
    “很好玩的，叔叔有空可以看一看。”

    “好啊?！绷中∷烧f。

    不消一會，小女孩的父親買飯回來，一回來，就開始檢查他女兒的“作業(yè)”，mama更溺愛女兒一些，勸她丈夫說：“安安都生病了，還給她布置作業(yè)，賀老師，你是不是該檢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