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嫂剛被楊冬燕說得心動了，隨后就搖頭了：“罷了，能把他們都拉扯大，再娶上媳婦就成了，還折騰啥呢？”

    “讀書好，不做睜眼瞎是一回事兒，回頭要買地置業(yè)，不得簽?zāi)莻€紅印子的契書？每回都得找中人幫著看，多給一筆中人錢不說，萬一人家蒙你呢？”

    楊冬燕是真覺得讀書識字是個好事兒，要不是這樣，她上輩子也不會逼著次子上進。

    仔細(xì)想想，她次子都投胎到了郡王府，就算沒辦法襲爵，那也照樣能一生榮華富貴?？伤X得不行，沒有爵位就必須有官職，與其萌祖蔭不如自己打拼，硬是逼著次子上進，成為勛貴圈子里少有的通過科舉入仕的人。

    換成窩頭，楊冬燕依然是這么想的。

    如果說她次子無論學(xué)成啥樣兒都能過得好，那么窩頭就必須上進了。家里其他人都以為她那些話是用來糊弄窩頭的，卻不知眼下這些話才是真的糊弄人的。

    既然要讀書，就要讀得好。村學(xué)啟蒙后，就直接去縣學(xué)，隨后就要考秀才，考出后去府學(xué)，再接下來……

    啥認(rèn)識幾個字就好？她家窩頭，那是要考狀元的！

    就是狀元！

    她上輩子的次子到最后也沒考上狀元，都沒能上頭榜，只得了個二榜進士。后來的游街也沒他的份，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狀元、榜眼、探花騎馬游街。

    遺憾?。?/br>
    就希望這輩子窩頭能彌補她上輩子的遺憾。

    不過，面對魏大嫂就是另外一番話了。

    “大嫂你也別覺得我站著說話不腰疼，真要是只給娃兒吃穿，把他們養(yǎng)大娶媳婦生娃兒，那以后呢？一代代的都得在地里刨食？”

    楊冬燕掰著手指頭給魏大嫂算賬：“只要家里能出個讀書人，就算當(dāng)不上大官，也能開個村學(xué)賺點兒束脩，再也不用看天吃飯。不開村學(xué)也還能去鎮(zhèn)上擺攤給人寫信讀信，糊口肯定是沒問題的。對了，大牛二牛還跟我說呢，縣城里的酒樓飯館啥的，都在招賬房先生……”

    讀書當(dāng)然不是唯一的出路。

    可一旦讀了書，你就會發(fā)現(xiàn)眼前的出路有千萬條。

    魏大嫂長嘆一口氣，說要回去好好想想。

    楊冬燕沒再勸，在送走了魏大嫂之后，她開始收拾明個兒要給倆兒媳婦帶回門的東西。

    她覺得做人應(yīng)該實誠一點兒，別整那些個虛頭巴腦的東西去糊弄親家。

    因此，每人拎一塊rou、半籃子雞蛋、一包糕餅，齊活了。

    不過也并非完全公平的。

    次日，方氏因為娘家就在村子里，她要洗好碗筷收拾好一切再出門。而二牛和小楊氏則是速度極快的吃了早飯，拿上東西抱上豬崽就要走。

    方氏看了看楊冬燕給她倆準(zhǔn)備的回門禮，其他都差不多，雞蛋和糕餅幾乎是一樣的，可那塊rou……

    “娘，為啥弟妹帶回娘家的那塊rou有起碼五斤重，我這才一斤重？”

    這也太他娘的離譜了吧？

    區(qū)別對待也不是這么個區(qū)別法吧？

    楊冬燕看了眼方氏，拿手指了指胖若兩人的小楊氏：“那是給她帶的口糧，要是不帶上，我怕她娘家再也不想讓她回門了。”

    方氏：……

    小楊氏：……

    第045章

    sao不過sao不過……

    方氏果斷的端起待洗的碗碟, 一溜兒的跑了。

    小楊氏雖慢了一步，但在二牛的催促下，也還是離開了家門, 只是她神情恍惚腳步虛浮，一看就是飽受摧殘的模樣。

    二牛本來是抱著閨女, 讓小楊氏提著回門禮的, 畢竟跟那點兒rou蛋糕餅比起來，他家這個胖閨女才是實打?qū)嵉姆萘恐亍？裳垡娦钍弦桓被谢秀便钡哪?，生怕她把雞蛋給砸了，趕緊劈手奪過東西，同時把胖閨女塞了過去。

    “??？”小楊氏一臉迷茫的跟同樣茫然的豬崽對上了眼，隨后才看向二牛。

    “我這不是怕把摔了回門禮嗎？”二牛憨憨的答道。

    小楊氏看了眼二牛手上的回門禮，再看看自己懷里的胖閨女，不得不點頭承認(rèn)二牛做得對：“也是，雞蛋摔了可不得了?！?/br>
    豬崽：……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問號？

    好在，一路上沒啥事兒, 小楊氏胖歸胖, 體力卻是相當(dāng)?shù)煤? 畢竟就算對外她是那種又懶又饞的人設(shè)，可事實上家里的事情她還是得做的。她不做誰來做？方氏很忙的, 難不成還能指望楊冬燕？

    一路順暢的回到了久違的南田村, 小楊氏總算從婆婆的打擊中緩過來了，還有心情跟二牛說村里的事兒。

    “那頭就是村學(xué)了, 先生是個老秀才。我記得他剛考上秀才那年，家里還擺了席，我哥帶著我去要了不少花生和五香豆。后來啊，我們都長大了, 我哥娶了媳婦，我也嫁出去了……秀才還是秀才。”

    就很苦。

    光是聽著小楊氏那解釋，就透著一股子濃郁的心酸。

    本以為，考上秀才就是開啟了輝煌人生，結(jié)果才發(fā)現(xiàn)那就是他人生的巔峰，最高光的時刻。

    二牛尋思了一下：“那他能教好窩頭？”

    “能吧？”小楊氏也不是很肯定，可她很清楚這十里八鄉(xiāng)的，也就是他們南田村有個村學(xué)，窩頭想要念書，就只能來這邊。

    不然去鎮(zhèn)上嗎？那頭路途更遠，壓根就不可能天天回家。

    要是讓他住在鎮(zhèn)上，就這么小點兒的人，不得家里跟個人過去照顧？那誰去呢？大牛二牛要出門發(fā)財，唯一的人選肯定是窩頭的親娘方氏了。

    那要是方氏去了鎮(zhèn)上，家里這么一大堆的活兒，還有個難搞的祖宗不得都留給她來伺候了？

    一想到這里，小楊氏飛快的改口：“呂秀才很能耐的！他二十五歲就考上了秀才，那叫什么……才俊！”

    講道理，在鄉(xiāng)間地頭，二十五歲能考上秀才的，還真就當(dāng)?shù)闷疬@一聲才俊。問題就是，這位才俊如今已經(jīng)四十歲了。

    好在，老楊家就在眼前了，二牛沒跟小楊氏爭辯這個，主要是……

    窩頭念書一事是他老娘定下來的，其他人反對也沒用的。

    這般想著，二牛就跟他媳婦一起走進了楊家院門。

    楊家離村口很近，自家人雖然不多，卻勝在族親極多。事實上，跟老魏家這樣多年以前逃荒過來的不同，楊家真就是祖祖輩輩好幾百年都生活在這里的。

    二牛一進院子，就看到堂屋里坐著不少人，邊烤著火嗑瓜子花生邊閑聊著。

    雖說正月初二是嫁出去的閨女回門的日子，可事實上也就是剛嫁出去的且婆家離娘家比較近的，才會每年回門。

    像楊冬燕這種，自打她爹娘過世后，她就不往娘家來了，之前也很少過來。還有就是這大冬天的，趕路也不容易，但凡離得略遠一些的，都是好多年才回來一趟的，還不一定會趕在正月初二這一日。

    也因此，好些親戚知曉自家姑娘不回來，就索性聚在了楊家長房這邊，等著看傳聞中作天作地的小楊氏。

    結(jié)果，打眼一看，先瞧見了二牛。

    二牛提著一大塊豬rou，鄉(xiāng)下人眼光毒辣，哪怕不上手都能看出來那塊rou起碼有五斤重，只多不少。再看二牛另一只手拎著的籃子，里頭的雞蛋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上頭還擱了一塊糕餅，看那包裝就知道還不是趕場子買的，肯定是特地去鎮(zhèn)上店鋪里買的。

    哎喲，看來老魏家真的發(fā)財了！

    “二牛啊……”小楊氏她爹剛想跟女婿打招呼，然而才喚了個名兒，聲音就戛然而止。

    因為小楊氏緊跟在二牛伸手，抱著胖閨女，神色嬌羞的走進了楊家院子。

    她爹：……

    她哥嫂：……

    她家親戚：……

    要怎么形容那一刻的視覺沖擊呢？

    都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那小楊氏也不是某一天突然膨脹的。

    礁磬村的人好歹是看著小楊氏長胖的，從懷孕之后，一點點的長胖的。雖說在生之前有段日子她沒出過門，但生完孩子坐完月子后，她卻是經(jīng)常出來的。尤其后來，她幾乎天天去河邊戳豬崽的屎尿布，而去河邊是要出村子的，老魏家又住在村尾，幾乎就是橫穿了整個村子，一路上能碰到好些個人。

    也因此，胖歸胖，礁磬村的人到如今卻也是習(xí)以為常了。

    可南田村不是?。?/br>
    算下來，小楊氏都多久沒回娘家了？她親娘倒是在她生完孩子以后，曾去探望過她兩次，可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兒了！要知道，豬崽都十個月大了，按照虛歲來算，剛過完年的豬崽都是個兩歲的大豬豬了。

    兩歲?。《伎梢猿鰴诹恕?/br>
    也因此，在楊家眾人的印象中，小楊氏還是原先那個樣子。其實她爹她哥嫂還好一點兒，畢竟在最初大牛二?！鞍l(fā)財”回來時，他們是去老魏家吃過酒的，當(dāng)時小楊氏就已經(jīng)不是未出閣時那瘦巴巴的樣子了，但比如今還是要苗條很多的。

    最慘的是楊家那些親戚……

    這突如其來的視覺沖擊力，讓他們齊刷刷的呆若木雞。

    關(guān)鍵時刻，小楊氏她娘從灶屋出來了，一看閨女：“我的娘呀……”

    “娘！”小楊氏嗔怪的瞪了她娘一眼，隨后低頭哄閨女，“豬崽豬崽！你看那兒，她是你外祖母，你喊姥?！?/br>
    豬崽迷迷瞪瞪的看過去，這一路走來，都把她給走困了：“?。　?/br>
    這已經(jīng)很給面子了，起碼人家叫喚了一聲。

    小楊氏非常滿意，她娘非常絕望。

    胖是服氣，這個確實是對的，尤其在一群面黃肌瘦的窮苦老百姓跟前，胖成球還真就不是一般般的有福氣。

    然而……

    “閨女啊，你咋胖成這樣了？”小楊氏她娘也沒想到啊，她是見過坐月子期間的閨女不假，可她以為等出了月子，閨女肯定是要瘦下來的。

    能不瘦嗎？

    帶孩子多累啊，剛出生的嬰兒最是容易在夜里哭鬧。這孩子一哭鬧，當(dāng)?shù)呐d許還能鼾聲如雷，當(dāng)娘的不得下來喂奶哄孩子換屎尿布嗎？一晚上起個三五次的，還能舒坦？夜里沒睡好，白日里還要干活，不出兩月一準(zhǔn)兒能瘦下來。

    之后也不用擔(dān)心，因為小楊氏是春日里生的娃，等到夏天了，天氣那么熱，吃不好睡不好的，能不瘦嗎？再到秋收時節(jié)，男人女人一起下地?fù)屖铡?/br>
    妥妥的，必須瘦下來。

    可再看眼前的小楊氏，她娘的內(nèi)心涌起了一陣無力感。

    無力且絕望。

    偏有那眼神不是很好的親戚湊了過來：“啥豬崽？你抱著這是啥？你抱了個豬崽回娘家?。俊?/br>
    “二奶奶！這是我閨女！”小楊氏氣哦，忙走上前把豬崽往老人跟前湊，“看清楚了，我閨女！”

    “這閨女好，養(yǎng)得可真是好，瞧瞧，一摸一手rou，吃啥長大的？”

    “那可不，我家豬崽吃得可好了，每天燉兩個蛋，還有小米粥、芝麻糊、地瓜土豆糊糊啥的，rou粥也喝，她喜歡的就是豬蹄花生湯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