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shí)還是不太懂。

    大牛忽的想到了一件事兒，忙問：“窩頭不是要考狀元嗎？那咱們哥倆做買賣，會(huì)耽擱他不？”

    “你倆要是真能把買賣做大，做得特別大，那種日進(jìn)斗金，最后能家財(cái)萬貫的……就能耽擱他?！睏疃嘁荒樝訔壍目粗麄z，“你倆能不？”

    大牛二牛低頭不語。

    商籍真沒那么好入，并不是今個(gè)兒你拉一車糧食蔬果跑去集市上擺攤，就能立馬獲得商籍的。

    事實(shí)上，本朝的商籍是有很多福利的，普通人不得離家百里，商籍者卻可以在九州大地闖蕩。普通人不得攜帶大量貨物進(jìn)出城池，商籍者卻允許在各地交易大宗貨物。

    這里的大量、大宗貨物，并非是指一牛車，而是至少幾個(gè)船艙、幾十輛馬車的交易。

    楊冬燕就很放心，她一看大牛二牛就知道這倆不是那種能干大事兒的。

    “你倆放心，這回我給你倆一人準(zhǔn)備了三十兩銀子。出門以后，先想法子弄一輛牛車，馬車當(dāng)然也行，不過最好還是牛車吧，不打眼。再從當(dāng)?shù)刭I一些你們看著好的貨物，運(yùn)到其他鎮(zhèn)子上。虧本也不要緊，慢慢的自然能練出來的。”

    大牛認(rèn)真的尋思了一番，他到底比二牛聰明一些，咬牙道：“嗯，咱哥倆就照娘說的去試試看，爭取不虧本！”

    楊冬燕：……

    那你這個(gè)志向還挺大的。

    跟窩頭考狀元都差不多了。

    人都要出門了，楊冬燕最終還是沒打擊他們。主要是這樣的，要是攤上特別嘚瑟能顯擺的兒孫，那說什么都要狠狠打擊?？蓛深^牛已經(jīng)很慘了，蔫頭蔫腦的，就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所以真沒必要再折騰他倆了。

    隔了兩日，方氏和小楊氏歡歡喜喜的把人送走了。

    真好，下趟回來，家里又能發(fā)財(cái)了！

    可下一秒，她倆就笑不出來了。

    “窩頭娘，你送窩頭去上學(xué)。以后這家里的活兒，就交給豬崽娘了?！睏疃嗳缡钦f。

    方氏還好，就算一天往南田村跑兩趟，也不算特別累。小楊氏就慘了，那么多活兒??！

    “姑??！娘??！你這不公平，咋就不是我送窩頭去南田村呢？那要這樣的話，我還能去娘家坐坐，早上去晚間回，多好呢！”

    楊冬燕斜眼看她：“那為啥窩頭不是你兒子呢？他要是你兒子，我肯定讓你送?。　?/br>
    小楊氏卡殼了，抱著肚子想了一會(huì)兒：“那我下回生兒子成不？”

    “成啊。可你也得先懷上，再生下來，然后等你兒子養(yǎng)到至少五六歲，再送他去學(xué)堂?！?/br>
    傻如小楊氏，都聽出來?xiàng)疃嘣捓锏姆笱芰恕?/br>
    草草一算，哪怕一切順利，那起碼也得六七年光景?。?/br>
    不想，楊冬燕又添了一句：“你還得保證你生的是個(gè)聰明娃兒，別一上學(xué)沒兩天，就鬧著要回家。”

    小楊氏：……沒指望了。

    有一種苦難叫做，再苦再難也得照著婆婆說的話去做。

    更苦的是，外人還不覺得你婆婆有多壞，還十分羨慕你攤上了個(gè)絕世好婆婆。

    這時(shí)候，唯一能安撫小楊氏的，就是美食了。

    方氏因?yàn)橐透C頭的關(guān)系，都是天不亮就出門的。本來，她送完窩頭就可以回家了，可都出門了，她不得逛逛？又因?yàn)槟咸锎灞冉疙啻甯鼮楦辉Ｒ恍?，離南田村不遠(yuǎn)的地兒，逢三六九都有個(gè)小小的草市，賣的東西是不如鎮(zhèn)上那么好那么齊，可也有不少好東西。

    隔三差五的，方氏就往家里拎一只鵝、半個(gè)豬腿兒、半斤花生油啥的，還美其名曰給遠(yuǎn)方的大伯子老嫂子減輕負(fù)擔(dān)。

    她就是隨便說說，沒想到還真叫她說對了。

    **

    王妃都快瘋魔了的時(shí)候，突然發(fā)現(xiàn)老太太又恢復(fù)正常了，也不要草紙了，也不要香油了，米面之類的都不要了，只要錢。

    甚至連錢都不常要，畢竟每次王府上供少說也有十兩碎銀，擱在鄉(xiāng)下，就算天天吃rou，十兩銀子也能開銷很久了。

    眼見老太太又安生下來了，王妃私底下思量了許久，真就給她琢磨出了一個(gè)可能性。

    “我覺得老太太可能是買丫鬟了。”

    王爺：“啥玩意兒？”

    “你別學(xué)老太太說話！我跟你說正經(jīng)事兒呢！”王妃確實(shí)挺認(rèn)真的，“我認(rèn)為，就算是陰曹地府，也不至于沒地兒買草紙。要不然咋以前就沒聽人說過，有祖宗托夢說讓燒草紙的？各家各戶都是燒紙錢的。就算如今改了，陰間也開始用陽間的錢了，那也不至于沒地兒買草紙！”

    “那王妃你的意思是……”

    “肯定有地兒買東西，甭管是草紙還是豬油、蛋rou、米面什么的，絕對都能買到。只是一開始老太太不知道上哪兒買，所以才托夢給王爺您，讓您給她上供的?！?/br>
    這么說也很有道理，王爺差點(diǎn)兒就被說服了：“可你說說，為什么如今又不用買了？老太太終于摸到地兒了？”

    “應(yīng)該是她買了個(gè)丫鬟?！?/br>
    王妃從老太太那憊懶性子開始分析，無比真誠的告訴王爺，就算老太太知道東門口有賣燒餅的，也肯定是讓人幫她買。這跟她知不知道哪里有賣沒關(guān)系，畢竟就算知道走百八十步就能買到東西，那她肯定還是會(huì)選擇讓兒孫上供。

    老太太多懶呢，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

    就算到了陰曹地府，身子骨恢復(fù)了，不再病怏怏的了，那她也肯定還是不愛出門，只窩在家里頭，等著人伺候她，最好是把飯菜喂到她嘴里去。

    王爺：……

    這話簡直大不敬！

    但就他娘的有道理！

    沒想到啊，當(dāng)了老太太這么多年的兒子，他竟然還不如他媳婦了解老太太。

    “王爺您別就當(dāng)個(gè)故事聽完了事，您得記著這個(gè)事兒。回頭老太太要是再托夢了，跟她好好說一說，勸勸她，不要省這個(gè)錢，該買丫鬟就買丫鬟，該買小廝就買小廝，咱們王府不差錢！她堂堂老王妃，跟前咋能沒有伺候的人呢？”

    王爺認(rèn)真的記下了，并快狠準(zhǔn)的戳穿了王妃的真實(shí)想法：“你就是盤算著老太太跟前的人多了，她盡折騰眼前人了，就不會(huì)再托夢了，對吧？”

    王妃：……

    心里知道就行了，咋還說出來呢！！

    **

    方氏可不知道她無意間的行為，真就造福了遠(yuǎn)方的大伯子老嫂子，她只興沖沖的逛著草市，還無師自通的想出了擺攤子的主意來。

    琢磨了半拉月，方氏勇敢的向楊冬燕提出了要啟動(dòng)資金。

    其實(shí)，方氏是有錢的，要不然她也不能買rou買油買亂七八糟的東西?？蓷疃嗝看味际瞧鴶?shù)給她的，買東西夠，賣東西就不夠了。

    “你說你想干啥？”楊冬燕正躺在廊下邊曬太陽邊打瞌睡，懷里摟的是沉甸甸的小豬崽。

    方氏掰著手指頭，認(rèn)真的給楊冬燕算了一筆賬。

    “娘你別看咱們礁磬村離南田村不算遠(yuǎn)，可家家戶戶都有那么多活兒要做，誰家又能隔三差五的丟下家里一攤子事兒往南田村跑的？再說了，草市離南田村還有一段路，是不算遠(yuǎn)，可一來一回得耽擱多少事兒啊！”

    “我這半拉月也摸清楚了那頭的情況，像雞蛋，咱們家以前缺雞蛋了，去別家買，是一斤雞蛋八文錢。單買的話，一個(gè)雞蛋一文錢，一斤差不多九到十個(gè)雞蛋?？梢侨ユ?zhèn)上賣，人家鋪?zhàn)邮鞘腻X一斤雞蛋，小雞崽子五文錢一個(gè)?？赡鞘侨思沂针u蛋，再說鎮(zhèn)子離咱們這兒也太遠(yuǎn)了。要是咱們擺攤?cè)ベu，我看過了，也是十文錢一斤，就是賣的比較慢。”

    楊冬燕聽了一堆的雞蛋啊錢啊，腦子都快被轉(zhuǎn)迷糊了，但她還是抓到了一個(gè)重點(diǎn)：“咱們家的雞蛋都不夠吃，還拿去賣？你拿啥去賣？”

    “我可以去別家收了雞蛋再賣??！”

    生怕楊冬燕不同意，方氏急忙忙的道：“再說也不止雞蛋??！我還可以去別家收了豬崽來賣！一個(gè)豬崽轉(zhuǎn)手起碼能賺幾十文！”

    豬崽本來睡得好好的，都開始打小呼嚕了，冷不丁的睜開眼睛，伸出胖乎乎的手指頭，怒指方氏：“壞！”

    方氏：……

    噢，差點(diǎn)兒忘了，他們家還有只豬崽呢。

    “不賣你，不賣你！大伯娘疼你還來不及呢，咋舍得賣你呢？我說的是別的豬崽。”

    豬崽吮著手指頭想了一會(huì)兒，大概是沒想通啥是別的豬崽，索性又睡過去了。

    楊冬燕輕拍豬崽，看著她又再度睡熟了，這才抬眼看向方氏：“五貫錢，多了沒有。記住，虧光了我不會(huì)再給你第二回 。要是賺錢了，二一添作五，咱倆一人一半。”

    “成！”

    方氏拿著楊冬燕給的本錢，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開始了她的擺地?cái)偞髽I(yè)。

    南田村旁邊的草市是逢三六九開的，不開市的時(shí)候，方氏就有時(shí)間去各家各戶收東西。還不止是村里，礁磬村緊挨著還有幾個(gè)小村落，有個(gè)共同的特點(diǎn)就是窮。越是窮越是忙，別說去鎮(zhèn)上了，連趕場子都是極少去的，因?yàn)榭傆X得出門就要花錢，待在家里就省錢。

    以前貨郎也會(huì)過來收東西賣東西，可貨郎講究的還是一進(jìn)一出，你不能只賣東西完全不買吧？

    就因?yàn)楦浇@幾個(gè)村子太窮了，一說要收東西，家家戶戶都捧著東西出來了，為了一兩文錢能折騰半天的?？梢徽f要賣個(gè)針頭線腦的，誰都不想買，就覺得湊合著也能過。

    一來二去的，貨郎都不愛往這邊來。

    這倒是便宜了方氏。

    每日清晨，她都會(huì)先送窩頭去南田村上學(xué)。假如這一天是草市開的日子，她就是大包小包肩挑手提的出門，把窩頭送到南田村門口就往草市去。要是這天草市不開，她就輕裝簡行的送完窩頭立馬往回趕，去自家村子附近收東西。

    一開始，小楊氏沒覺得有啥不對，可冷不丁的，某天讓她看到東屋里堆了一大堆的東西，她瞬間炸毛了。

    “娘！嫂子買了好多東西，也不拿出來分給大家一起吃！”

    楊冬燕就想嘆氣，心說人跟人就是不能比。方氏一門心思掙錢，到如今已經(jīng)有近一個(gè)月了，本錢完全沒虧掉，還賺了一些錢。雖說分給她的不過才區(qū)區(qū)幾十文，可這不是才開始嗎？

    再看小楊氏……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除了吃還會(huì)干啥？”

    小楊氏好氣啊，她非要拽著楊冬燕去東屋看：“你看啊，真的有很多東西！對了，嫂子還說打算在后屋搭個(gè)小豬圈！”

    “我知道，她跟我提了，說不是養(yǎng)豬，是打算收了豬崽暫時(shí)擱幾天的。”楊冬燕將方氏跟她約定簡單的說了一遍，隨后她就發(fā)現(xiàn)小楊氏眼睛都亮了。

    “我咋沒想到呢？娘，我也要擺地?cái)?！?/br>
    楊冬燕就覺得腮幫子疼，就這人還擺地?cái)偅?/br>
    出于公平考慮，她還是問了一句，問小楊氏打算收什么東西來賣。

    小楊氏想也不想的回答道：“吃的！各種好吃的，低價(jià)收了，我稍微炒一下烤一下，然后再擺出去賣！”

    “噢，原來是吃食買賣?。　?/br>
    “對對，上回大哥大嫂還有二牛跟我一起去趕廟會(huì)，就有不少人擺攤賣吃的，是現(xiàn)成能吃的那種，不是嫂子賣的雞蛋、肥雞啥的?！毙钍嫌X得自己特別聰明，強(qiáng)調(diào)道，“所以我絕對不會(huì)跟嫂子搶生意的！”

    楊冬燕點(diǎn)頭微笑：“吃食買賣倒是不錯(cuò)?！?/br>
    “是吧是吧？姑你也這么想?。俊?/br>
    “民以食為天，甭管在哪兒做吃食買賣都能賺錢的，只要不是太差，也別欺客就成。”

    “我的手藝姑你還不信不過？再說了，我咋可能會(huì)欺客呢？”小楊氏信心十足，仿佛五貫錢的本錢已經(jīng)在沖她招手了。

    誰知，楊冬燕猛的臉色一沉：“就你還干吃食買賣？擺攤賣的還不夠你自個(gè)兒吃的呢！干活去！”

    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