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不是很正常嗎？

    北方是連年旱災(zāi)，外加特大蝗災(zāi)，那可真的是方圓百里顆粒無收。再待下去, 是必死無疑的。而南方雖然不安定, 可說白了, 就算是戰(zhàn)亂年間，也總有人能活下來的。

    在當(dāng)時那種情況下, 往南走確實是唯一的生路。

    楊冬燕甚至不確定那個話究竟是對她說的, 還是對當(dāng)時包括自己在內(nèi)的所有人說的。反正在當(dāng)時，大家都是一股腦的往南走, 一路上死了不少人，但總歸有人活下來了。

    ……

    所以，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可還有一個問題，祖宗啥的倒是無妨, 想也知道，魏大哥魏大嫂肯定會管的，再不濟(jì)也有老叔他們。但可以不管先人，卻沒辦法撂下孩子不管，窩頭還要參加科舉，而科舉是必須在籍貫所在地考的。也就是說，甭管他們怎么走，到了明年的六月，還得照樣回到省城參加院試。

    甚至不止院試，還有將來的鄉(xiāng)試，都必須回原籍考試。

    如果全家人都往南邊去了，那就代表著窩頭得每年回來考試。當(dāng)然，一旦獲得了秀才功名后，就是三年回來一次考舉人。

    甭管哪一種，都麻煩得很。

    唯一的解決辦法，大概就是等窩頭順利的考上了舉人后，全家才能往南去……

    等等！

    楊冬燕猛的想起了一件事兒。

    在她的上輩子，其實最早國都也是在北方的，只是后來，前朝皇帝不當(dāng)人，偏又遇上連年旱災(zāi)，這才有人四處起義造反。而鬧得最兇的，就是南方魚米之鄉(xiāng)那邊的幾個大世族。

    也因此，她上輩子的國都是在南方的。

    南方，南陵郡。

    可這輩子呢？

    要是國都在北方的話，難不成就算等窩頭高中了，他們還得往北方去？

    就他娘的氣人！

    楊冬燕實在是想不出法子來，索性將這事兒暫且擱在一旁，等找機(jī)會悄然打聽一下，國都到底在南邊還是北邊。最好是在南邊，她的生路在南邊??！

    好不容易回到了家里，楊冬燕卻是滿面愁容。

    窩頭就很心疼他奶：“奶，我以后一定好好念書，明年一定考上秀才！”

    楊冬燕咋舍得將責(zé)任推給自己最心愛的寶貝孫子呢？就算真要找個人背鍋，家里那么多人呢，推給誰不好，干嘛要苛責(zé)小孫孫呢？

    “窩頭乖，奶沒事兒。這些神佛的事兒，咱們既要保持尊重的態(tài)度，又不能全然信了。這人呢，還是得靠自己的，自己上進(jìn)才是最要緊的，不是簽文上說了啥就是是啥的。”

    窩頭似懂非懂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一旁的豬崽偷偷的伸手扯他的袖子，壓低聲音問他，自己的簽文是啥。

    “沒給你求?！备C頭一句話解決所有的問題。

    豬崽：……伐開心。

    “你們出去玩兒都不帶上我，連個簽都不給我求，那……哇！”豬崽的抱怨聲戛然而止，因為窩頭塞給她一包雪梨酥。

    “要不是天氣太熱了，怕買多了壞掉，我還想多買一點(diǎn)兒。你可不要都吃光了，也給豬小妹留一點(diǎn)兒?！备C頭是個愛護(hù)meimei的好哥哥，考慮到豬小妹還在睡午覺，他決定叮囑兩句。

    不一會兒，楊冬燕就打發(fā)窩頭帶著豬崽出去玩了，堂屋里只剩下大牛倆口子和二牛倆口子，并楊冬燕一起想對策。

    就目前看來，去南邊最大的障礙是窩頭，他既然要參加科舉，就不可能離開原籍。當(dāng)然，也可以選擇考前回來。但考慮到這年頭交通太不方便，再說了，出門在外是很容易出各種意外的，撇開安全問題不提，但凡遇上一些小麻煩，就會耽誤時間。

    事實上，那些舉人去參加會試時，都是至少提前個半年出發(fā)的，怕的就是碰上事兒耽誤了時間。

    可人家會試起碼是三年一次的，提前半年出發(fā)也沒啥。換成考院試，豈不是得每年回來一趟？每次提前半年？考完再耽擱一陣子？

    得了，還不如直接別走了，就留下來吧。

    家里人合計了一下，覺得三年一次的鄉(xiāng)試倒是可以從南邊趕回來考，但院試肯定不行。

    換言之，甭管將來打算怎么辦，都得先等窩頭考上了秀才再說。

    “那就先這樣吧，我明個兒就送窩頭去學(xué)堂?！睏疃嗯陌宥讼聛?。

    新的學(xué)堂離家里不算太遠(yuǎn)，先前窩頭也是自個兒去的。可這不是前頭浪了那么久，楊冬燕覺得還是應(yīng)該跟人家先生打個招呼的。再一個，省城那邊的確會派人送消息去各個縣城，但時間有早有晚，哪怕再早，也沒得說三五天內(nèi)就送到的。

    一般來說，七月十日放的榜，大概要等到七月底才會送到各個縣城。

    楊冬燕是讓窩頭將他們縣城考上的名字謄抄了一遍的，有一個還是他的同窗，盡管其實沒同窗多久，但也算是吧。還有一些則是其他學(xué)堂的，反正窩頭是抄錄了，回頭直接給先生即可。

    除了這些外，楊冬燕還在省城置辦了一些東西。

    基本上都是日用品和衣裳料子，她倒是想買吃食，但天氣太熱了，怕悶在包袱里變餿，因此只少少的買了一些，讓窩頭自個兒提著。

    呃，估摸著這回兒應(yīng)該都進(jìn)了豬崽的肚子里。

    等楊冬燕從堂屋出來后，就看到豬崽已經(jīng)將一包的雪梨酥吃光了，這會兒正拿著油紙包對折，隨后對著張大了嘴巴的豬小妹……倒進(jìn)去。

    現(xiàn)實版的我吃rou你喝湯，姐吃雪梨酥妹吃碎渣渣？

    又瞥了一眼滿臉扼腕的小楊氏，楊冬燕撇了撇嘴，也行吧，起碼豬小妹還有渣渣吃，旁邊這個啥都沒撈著呢。

    “娘你咋就不多買點(diǎn)兒呢?！毙钍蠞M臉的失落，她特別想嘗嘗省城的糕點(diǎn)是啥滋味的。

    “怕餿?！?/br>
    “那娘你明年帶上我吧，我和娘一起陪窩頭考試去！”小楊氏真誠的建議道，完全沒注意旁邊的方氏正在沖她翻白眼。

    “做夢?！?/br>
    小楊氏：……

    突然惜字如金的老太太，讓小楊氏好不習(xí)慣。

    “二嬸兒！豬小妹尿褲子了！”窩頭大聲喊道。

    小楊氏滿臉的悲傷，這孩子是咋回事兒啊，有好吃的從來不記得她這個二嬸兒，但凡聞到啥臭味了，保準(zhǔn)喊的最大聲。

    “娘你在墨跡啥啊？趕緊的呀，給我妹換尿布洗屁屁??！”豬崽也跟著大喊，“有吃的就跑得賊快，干點(diǎn)兒活兒磨磨蹭蹭的。”

    “不準(zhǔn)學(xué)你奶說話！”

    小楊氏氣呼呼的走過來，扛起散發(fā)著臭味的小閨女就走，還不忘拿眼瞪豬崽：“她午睡醒了，你咋沒催她尿尿？”

    “我問她了，她說不！”豬崽插著腰，理直氣壯的道。

    “你拿著雪梨酥問她尿不尿？”關(guān)鍵時刻，小楊氏的腦子還是很靈光的，可惜就算找到了問題的關(guān)鍵，她還是要給小閨女換尿布、洗屁屁，等下還得搓尿布。

    太苦了。

    方氏還羨慕她有兩個娃兒，卻不知道她養(yǎng)這兩個娃兒有多費(fèi)勁兒！

    結(jié)果，不知道是老天爺聽到了小楊氏的心聲，還是別的什么原因。等七月一過，到了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那天，小楊氏滿臉崩潰的宣布道……

    “我又懷了！！”

    “好！這次就是豬小小妹！”這是窩頭說的。

    “不！是魏明珠?！必i崽大聲抗議，“還有你們不要再叫我豬崽了，我叫魏珍珠，豬小妹是魏寶珠，聽到了嗎？記住了嗎？”

    窩頭語帶無奈的扭頭看她，用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告訴meimei，跟家里人抗議這個是沒用的：“村學(xué)的先生還給我起名叫魏承嗣，有用嗎？你聽這個家誰喊我承嗣了？豬崽啊，沒用的，別白費(fèi)勁兒了?！?/br>
    豬崽：……

    圓滾滾的小胖臉上寫滿了不解。

    剛開始窩頭還以為她是不解為什么家里人都不喜歡喊他們的大名，非要喊小名。不過很快，他就知道他妹跟正常人不太一樣，重點(diǎn)是截然不同的。

    只聽豬崽充滿了狐疑的問道：“哥哥，你為什么要叫魏撐死？你們先生是咋想的呢？他覺得你太瘦了，希望你吃多點(diǎn)兒？一直一直吃，吃到撐死？”

    窩頭：……

    “承嗣！是承嗣！魏承嗣！！才不是撐死！”

    豬崽滿臉都寫著“這不是一樣嗎”的表情，氣得窩頭頭一次暴跳如雷，決定臨時給meimei加個功課，叫她學(xué)會認(rèn)識“承嗣”這兩個字。

    其實是這樣的，豬崽雖然認(rèn)識不少字的，但全部都是常用字，且都是跟日常相關(guān)的字。像雞鴨鵝豬牛羊，她都是認(rèn)識的，糖塊果子糕餅蜜餞，她也是認(rèn)識的，還有鍋碗瓢盆皂角衣裳，這些全沒問題。

    當(dāng)然只限于認(rèn)識，寫的不可能寫的，就算她寫出來了，窩頭也認(rèn)不出來。

    可“承嗣”這兩個字，都不屬于常用字的范疇，豬崽完全不能理解。

    “就好像你叫‘魏珍珠’，而不是‘喂真豬’。豬小妹叫‘魏寶珠’，而不是‘喂飽豬’一樣！”

    為了讓這倒霉妹子更好的理解，窩頭臨時加了課，將豬崽捉到了他自己房里，磨好硯，鋪開紙，點(diǎn)了油燈教她認(rèn)字。

    豬崽欲哭無淚。

    她只恨不得時間回到她嘴欠之前，撐死就撐死吧，關(guān)她啥事兒呢？再說了，名字跟現(xiàn)實也沒啥關(guān)系啊，就好像她爹叫二牛，她大伯父叫大牛，可這倆還不都是人？

    所以，就算她哥叫撐死，也不會真的被撐死的，她干嘛要嘴欠多那一句呢？

    被自己坑到的豬崽，被迫參加了一對一的補(bǔ)課班，補(bǔ)了足足半個時辰的課，這才得以被她哥放生。

    剛松了一口氣的豬崽趕忙跑出來，結(jié)果一只腳剛跨過門檻，就聽到她哥在后頭重重的嘆著氣說：“太晚了，明個兒再補(bǔ)吧?！?/br>
    咣當(dāng)一聲響。

    豬崽左腳絆右腳，整頭豬……哦不，整個人呈五體投地的姿勢，光榮地?fù)浣至恕?/br>
    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楊冬燕聞聲出來，顧不得上前扶她，先嘆了一口氣：“二牛啊，你這倆閨女都不聰明啊，你媳婦肚子里的那個……”估計也不行。

    二牛心疼閨女，趕緊過來單手就將他閨女原地拎了起來，他還是那種抓他閨女后背的衣領(lǐng)，陡然升高之下，差點(diǎn)兒沒把豬崽勒死。

    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后面。

    只見二牛單手拎著豬崽，另一只手則用力的拍打著豬崽衣褲上的灰塵，啪啪啪的……

    豬崽覺得她小命休矣。

    等楊冬燕僅剩的那點(diǎn)兒良知發(fā)現(xiàn)，上前從二牛手里救下豬崽的時候，她的魂兒都快被拍沒了。

    楊冬燕把豬崽抱回了自己那屋。

    回頭給她脫了衣裳，一檢查。

    “你這膝蓋就紅了一點(diǎn)點(diǎn)，胳膊肘啥事兒都沒有，連油皮都沒擦破，你哭啥哭？”楊冬燕就十分得嫌棄，想當(dāng)年她是跟著老王爺上過戰(zhàn)場的，肩胛骨被刺穿都沒像豬崽這般嗷嗷哭。

    豬崽沉默了半晌，忽的開口：“奶，我屁股疼?！?/br>
    “你爹打的吧？”楊冬燕也很費(fèi)解，“你說你明明就是整個人往前一撲，就算真要受傷，也是膝蓋手。撣灰塵也該拍打前頭，他打你屁股干啥呢？”

    楊冬燕倒是沒懷疑二牛的用心，只將問題歸咎于，這父女倆都不咋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