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jié)
事實上,當年的楊老太君是真的風光大葬的。 勛貴權臣們皆命人進行了路祭,除了當時人還在邊疆的安平王以及其世子外,其他家的主子都是親自前來的。當然,即便安平王父子二人一時間趕不回來,也讓其弟代為祭拜了。 多體面啊! 怎么著也該死而無憾了吧? 總之,該給的體面都給了的,沒道理再來一回吧? 圣上斷然拒絕, 永平郡王心有不甘, 卻也不能真的跟圣上較勁兒, 因此他跑去sao擾了另外三位異姓郡王。理由都是現(xiàn)成的,四大異姓郡王最初就是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 說一句同氣連枝真心不為過。哪怕第一代的老王爺們都走了, 但這才第二代呢,各家的交情都在呢! 前后折騰了兩三日, 永平郡王成功的讓自己被另三家集體拉黑了。 沒等他想出好法子來,他就挨罵了。 當然是在夢里挨罵的。 楊冬燕這會兒是在南陵郡?。?/br> 假如她還在北方地界的濟康郡,那么甭管倒霉兒子怎么折騰,她既看不到又聽不到, 自然也就太太平平的。可她人就在南陵郡里,加上先前梁秀才過來時,提到了兩個郡王府,如此這般,哪怕她不刻意打聽,也有人跑到她跟前來說事兒。 除了那些確實閑得發(fā)慌的路人外,便是那酷愛多管閑事教別人做人的陶舉人了。 楊冬燕是真不想跟那陶舉人一般見識,對于他故意搬到隔壁客棧一事,也是暗自竊喜。結果,她這頭算是翻篇了,人家卻特地打聽了消息過來告訴她。 昨個兒說永平郡王被圣上呵斥了,今個兒說永平郡王被其他三家郡王府趕出來了,隔了兩天居然變成了永平王府欲給已故多年的老太君辦大祭祀,卻連個賓客都邀請不到的慘烈消息。 楊冬燕:……?。?! 說真的,她不氣陶舉人,那就是個碎嘴惹人嫌的玩意兒。她氣的是她家那倒霉兒子! 一個沒忍住——當然她原本也沒打算忍著——就將倒霉兒子劉諫從頭到腳罵了一通,并明言你太鬧騰了,丟臉丟大了,她打算過段時日,等風聲平息下來后再過來探親。 永平郡王被罵傻了。 緩過來后,他同王妃說了老太太可能會遲些日子再過來。結果王妃給他出了一個主意,讓他不要大意的盡管惹是生非,最好是鬧得全城皆知,丟臉丟到陰曹地府的那種。 這樣,老太太就不會過來嚇唬他們了,多妙呢! 永平郡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就是他的愛妻? “我看,你倒也不必擔心老太太回來后的事兒了。你倆處不來那是十幾二十年前的事兒了,那時候你還是個年輕氣盛的小媳婦。如今就不同了,你都上了年紀了,性子脾氣也愈發(fā)的像了老太太。到時候,老太太真要是回到了府上,你倆完全可以當姐妹似的處啊!” 撂下這些話后,王爺神清氣爽的離開了,渾然不知…… 呃,他是知道的,他就是故意氣王妃的。 王妃被他氣得差點兒兩腿一蹬直接去下頭找老太太了,哪怕之后緩過來了,她、她、她緩不過來啊! 偏巧,世子妃過來請安,順便問下供果一事。如今已經(jīng)是冬日里了,便是南方那鮮果也是很難得的。再說了,南陵郡是位于江南之地,卻并非一年四季如春的極南之地,冬日供果只能從蘋果橙子之中挑選,其中又以蘋果最為常見。 但是老太太不吃蘋果。 這是王妃說的,世子妃沒奈何,只能讓人往更南邊去尋找新鮮瓜果,這會兒便是有新的瓜果送到,她過來回話,向讓王妃掌掌眼,確定下來后,才好辦其他事兒。 沒曾經(jīng),世子妃過來時,看到的卻是一個被氣得翻白眼的王妃。 及至見了兒媳婦,王妃這才稍稍好了點兒,然而這也只是表面,她的腦海依舊回蕩著王爺方才的那一席話。 你上年紀了! 性子脾氣愈發(fā)像老太太了! 回頭你倆完全可以當姐妹處著! 王妃氣瘋了,就算老太太沒了十年,可她比老太太小了二十歲呢,怎么就變成姐妹了呢?那要是她活得長一些,再過個二十年,她們是不是還可以當母女處著呢?調(diào)個個兒的那種母女。 “世子妃,你是見過咱們府上老太太的,便由你來說,我如今瞧著跟老太太像不像?” 世子妃很迷茫的,她是見過老太太沒錯,可那會兒老太太都已經(jīng)病入膏肓了。再說,她僅僅是“見過”呀! 好在,她還是很會說話的,品了一下王妃這話的意思,又想起最近闔府上下都在回味著老太太生前二三事,說得也都是老太太生前有多么的溫柔和藹慈祥可親…… “那可不?母親同老太太是愈發(fā)相像了?!?/br> 說這話時,世子妃那是滿臉的真誠。生怕王妃不信,她還特地抬眼看向王妃身畔伺候了多年的嬤嬤,道:“嬤嬤可是這般認為的?母親瞧著是愈發(fā)得有老太君當年的氣度了?!?/br> 嬤嬤:…… 這話要她怎么接? 王妃:…… 我不如死了算了! 誰也不會說一個已經(jīng)沒了十年的老人壞話的,即便她生前并不是那么完美,但沒關系,一旦人沒了,活著的人對她只會有懷念,再無了怨念。 再說了,楊冬燕這情況跟別家還不同呢,她是“顯過靈”的呀! 王妃整個人都不好了,她在短短半天時間內(nèi),接連遭遇到巨大的打擊。偏生,先前王爺那次還能說他故意使壞,往她心口上扎刀,可世子妃是真的無辜的…… 一旁的嬤嬤看出了主子內(nèi)心的絕望凄涼,只能勸世子妃先行離開,又說供果一事由她看著辦,橫豎如今祭祀的準日子還未曾定下。 世子妃茫然的離開了,回到自己院子時,沒瞧見今個兒本該休沐在家的世子,問了人才知道,世子被邀請去了青云書院。 “待世子回來了,告訴他我有事兒尋他?!?/br> 吩咐完這句后,世子妃徑自回屋歇下了。就算她不知曉那些年真實的情況,看方才王妃在聽完她的話后,那滿臉震驚、不敢置信到絕望的表情,她還是看到了。 她覺得肯定是自己說錯了話! 但是又不知道錯在哪里。 …… 彼時的青云書院里,卻是以往常態(tài)的人聲鼎沸。 在南陵郡,頂尖的書院遍地都是,青云書院便是其中之一。 永平王世子劉修是接了請?zhí)艁淼竭@青云書院的,原本他是沒必要參與這些學子的詩會,但考慮到他還有個氣死人不償命的小堂弟沒著落呢,只能硬著頭皮跟這邊打好交道,自然也得賣人家的面子。 沒錯,劉修是為了劉侾而來的。 貴為永平王府的嫡出少爺,哪怕是二房的,也不可能沒地兒念書。別的不說,劉家的族學先生都起碼是舉人出身,再便是身為二榜進士的劉二老爺時常會去族學。但這顯然沒什么用,在府中嫡出少爺都離開了族學后,哪怕有劉二老爺時不時的露臉,也照樣鎮(zhèn)不住皮猴子劉侾。 換個人就該從劉侾身上找問題了,畢竟他確實毛病不少。 但劉修卻并非如此,他覺得可能是因為族學的環(huán)境太寬松了,可像國子監(jiān)、太學一類的地方,又實在是過于嚴苛了。 因此,他在青云書院和博古學坊這兩家知名學府里艱難抉擇,盤算著將堂弟劉侾送到這兩家之中的其中一家里,好叫劉侾從頭再來。 哪怕永平王府的嫡出少爺用不著非從科舉入仕,但一則劉侾年紀不大,二則他還是小孩兒心性,不念書又干什么?難不成真的放任他四處玩鬧惹禍上身? 此時,劉修已到了青云書院,卻沒辦法像其他學子那般,自信的談古論今、吟詩作對。 他滿腦子都是混賬堂弟。 講真,早在五年前,劉修就已經(jīng)當?shù)?,如今他都有三個孩子了。但哪怕三個兒女加在一起,都沒混賬堂弟一個人cao心得多。 萬幸的是,永平王府在南陵郡還是有面子的,只是塞個學生入學,哪怕那位是南陵郡里出了名的紈绔子弟,但這個面子還是要賣的。 ——大不了回頭再勸退唄。 劉修可不知道青云書院的先生們已經(jīng)如此離譜了,他辦成了今個兒的首要事情,這才松了一口氣,加入了學子們的狂歡之中。 這算是科舉年的常態(tài)了,尤其是在鄉(xiāng)試結束后,會試又不曾到來之際,本地的外地的學子齊聚南陵郡,到處都可以看到這些新晉舉人們高談闊論。 像國子監(jiān)和太學,好歹還端著一些,他們是不歡迎外人入內(nèi)的。但其他的學院卻沒那么講究了,當然門檻肯定是有的,就譬如青云書院這次舉辦的詩會,唯一的要求就是,擁有舉人功名的。 不過,盡管青云學院的要求泛泛的,但事實上會來參加詩會的,可不單單是舉人,還是年輕的舉人。 自然這所謂的年輕,一般指的是三十五歲以下的。畢竟,能考上舉人的,正常來說也不可能太過于年輕。 只除了…… 就有人見永平王世子得閑了,笑著過來引薦:“今年可算是出奇了,北方有一年輕舉人,卻是將咱們這些江南學子都給比下去了?!?/br> “哦?此話怎講?”劉修很是納悶,他生在江南長在江南,自是知道這些江南學子有多高傲的。能讓他們心服口服的表示被比下去了,說真的,他還真是有些好奇是何等人才了。 只這般,劉修見到了據(jù)說史上最年輕的舉人老爺。 說是史上顯然是不合適的,但因為本朝至今也不過才兩任圣上,說是本朝歷史以來最為年輕的舉人,倒是完全正確。 對方年僅十三歲。 劉修很是驚訝:“我有一弟,比你大了四歲,今年科舉卻是以落榜告終的?!?/br> 但凡知曉他身份之人,自是立馬就明白了他說的是誰。不就是永平王府那混世魔王嗎?不過,劉侾的問題可不是在于能不能考上舉人,要不是因為出身高貴免考了童生試,搞不好連個秀才功名都沒有。 不過,等劉修略一考校,便知這最年輕的舉人老爺,真要說才華的話,卻也只是平平。 自是在眾多舉人之中,表現(xiàn)平平。 劉修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哪怕這人真當是才華橫溢,也不一定能讓眾多學子心服口服。說白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人家就是不服氣,你又能如何? 反而像這位魏姓舉人這般,才華雖一般,卻勝在年歲尚小,其他舉人之中好幾個家里的孩子都比他大了,對他自是百般寬容。 再便是青云書院這邊,幾位老先生考校之后,便明白這孩子應當是通不過來年會試的,正力邀他留在青云書院念書,以搏下一屆的會試。 劉修:…… 他要到處托人情賣臉面,才能將自家混賬小堂弟塞進來。 再看看人家→_→ 第105章 劉修真就是那種, 擔著堂哥的名兒cao著當父母的心。這也不怪他,誰叫永平王府諸多子嗣里頭,只他和劉侾是自幼養(yǎng)在老太太跟前的?名為堂兄弟, 卻也跟親兄弟無疑了。 再便是,劉修自個兒嫡親弟弟, 也是個能文能武的, 最是省心的那一種,倒是也有不爭氣的,可那卻是庶出了。他便是再怎么愛cao心,也犯不著將心事花在庶弟身上。 倒是小堂弟劉侾,幼時又多受寵,長大就有多可憐。少不得多花些心事在他身上,哪怕不為旁的,單就是讓老太太在地底下能夠安心,也算是值得了。 青云書院里,勛貴子弟著實不少, 畢竟國子監(jiān)、太學那頭的入學門檻實在是太高了, 便是勛貴出身, 也沒得將家里的子嗣一股腦的往里頭送的。 庶出就更別做夢了,就算是嫡出, 每家最多也就是一房一個, 這還是往多了算的,搞不好一府一個名額還差不多。也因此, 就有那出身高貴又不如長兄得寵了,就退而求其次,來求青云書院收下了。 永平王府就是頂尖勛貴之一,可無奈二房嫡幼子劉侾的大名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南陵郡的大街小巷, 反正劉二老爺已經(jīng)不想為這個倒霉兒子舍面子了,也就是永平王世子還在為他四處奔走。 所幸,事兒到底還是辦成了。 最大的煩惱事兒已了結,劉修的心情十分不錯,面對那些或是主動討好攀附,或是態(tài)度矜持的過來討教之人,他都是笑臉相迎,還力邀眾人過幾日去他家郊外的莊子上游玩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