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當(dāng)然，這也是為什么楊冬燕堅決不帶豬崽姐妹幾個赴宴的根本原因。

    南陵郡這邊的貴女圈子是能逼死人的，比樣貌比身段比才華，甚至那些閨閣女子精通數(shù)門樂器，書畫才藝樣樣都拿得出手。尤其是頂級的勛貴圈子，嫡女多半都是打算送入宮中選秀的，別的王府也就罷了，四大異姓郡王府，都是說異姓了，當(dāng)然是可以參加選秀的。

    也就是楊冬燕上輩子沒生嫡女，倒是有庶女，但一則身份太低，二則等庶女養(yǎng)大后，老王爺已經(jīng)沒了，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

    到了嫡孫女輩兒……

    楊冬燕忽的想起一事，她那天只問了劉修關(guān)于府上的大概情況，具體到某個人的卻是來不及細(xì)問。這庶出的孫女且不提，她是有一個嫡孫女的，便是二房唯一的嫡女，也就是侾哥兒的親meimei。

    那孩子也該及笄了，不知道親事訂了沒。

    這個疑惑很快就被解答了，在半個月之后，她去安平王府赴宴時。

    說是赴宴，但其實也就是那頭以徐老太君的名義，請了一些女眷過來做客，多半都是年輕的女孩子，以十歲出頭的為主，看這歲數(shù)，八成是給安平王府二房的幾個孩子相看親事的。

    安平王府跟永平王府一樣，都是兩個嫡子，當(dāng)然有庶出，但那不重要。

    只是，因為安平王妃早逝的緣故，他們家長房只得世子這么唯一的孩子。安平郡王早年間就帶著世子去了邊疆駐守，前幾年才剛回來。而在這些年里，府上的事情都是由二房來cao持的。

    二房的子嗣倒是挺多的，又因為年歲較小的緣故，楊冬燕一個都不認(rèn)識。至于過來做客的女眷們，她也只認(rèn)識一個。

    劉韻。

    楊冬燕打從一開始就沒摻合到那些貴女們之中，她是被直接領(lǐng)到了徐老太君跟前的，隨后就看到了她上輩子唯一的嫡孫女韻姐兒。

    長大了啊，看看這標(biāo)志的小姑娘，再回想一下自家的那三只小豬，楊冬燕終于信服了，上輩子的倒霉兒媳婦說得對，她果然不適合教養(yǎng)孫女。

    韻姐兒長得同她小哥劉侾很像，因此并不難認(rèn)出。但她顯然早已忘了故去十年的老祖母，別說楊冬燕換了個殼子，就算還是原先那副模樣，只怕小姑娘也早就忘了。

    楊冬燕倒是不在意，等韻姐兒同其他小姑娘同去玩樂時，她就跟徐老太君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

    徐老太君的年紀(jì)已經(jīng)很大了，盡管她先前得了孫子的提醒，知曉楊冬燕是她已故老姐妹跟前伺候的人，但因為她的記性已經(jīng)很不好了，一開始還記得這個事兒，后來說著說著就給混淆了。

    “你說你叫啥來著？燕子??？”

    “小玉姐啊，好久沒見了?！?/br>
    “對呀，你上哪兒去了？怎么不來找我了？”

    “回了一趟北方老家，你忘了？咱們原先都是北方人?！睏疃喟l(fā)揮了她瞎扯淡的看家本事，從南北差異聊到兒女婚事，又提到了世子小時候的糗事。

    等安平王世子過來時，話題正進行到了他小時候哭著鬧著要娶侾哥兒當(dāng)媳婦的事兒上。

    因為角度的關(guān)系，楊冬燕壓根就沒發(fā)現(xiàn)話題的當(dāng)事人過來了，只徑直說道：“一晃眼，那么多年就過去了，當(dāng)初那尿娃也要娶媳婦了。對了，他說他來年三月初九要成親了，定的是哪家的好姑娘？”

    “你家的。”

    “莫瞎說，侾哥兒是個男娃，小時候的戲言哪兒能當(dāng)真呢？就算真的要嫁，那還有三皇子呢，輪不到他。”

    三皇子這三個字，戳中了徐老太君的笑點，她哈哈大笑了好一陣子后，才道：“三皇子也娶妻了，他娶了誰家的姑娘來著？好像是他表妹吧，昌平長公主的閨女?！?/br>
    楊冬燕才不在乎三皇子娶了誰，橫豎以后還會有好多個，她只關(guān)心安平王世子：“那你們家的世子妃呢？到底是哪家的？”

    “你家的。永平王府的?！?/br>
    “還唬我……”

    安平王世子黑著臉過來給他祖母請安，他沒聽到前頭的話，但就這些也夠了。

    夠他黑臉了。

    “老太君沒唬你，我同永平王府的嫡小姐訂了親?！?/br>
    楊冬燕一臉“我的娘喲”的表情，不敢置信的瞪圓了眼睛：“侾哥兒的meimei？天吶！”

    “怎樣？”安平王世子危險的瞇起了眼睛，成功的讓楊冬燕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咽回去了。

    但她還是有其他話要說：“那幸虧我沒去借孫女，你說要是我嫌自家的孫女丟人，跑去永平王府借了一個，結(jié)果正好借到了韻姐兒……那多尷尬呢？”

    安平王世子呵呵噠，心說你個倒霉老太太可真敢想。

    定了定神，他問道：“聽說劉侾去青云書院找了你孫子的麻煩？”

    這才是他臨時起意邀請楊冬燕來府上“赴宴”的根本原因，不說別的，他如今已經(jīng)同劉韻定親了，劉侾就是他實打?qū)嵉木烁纭Ｆ沁€是個混世魔王，這要是往后劉侾再搞事，給擦屁股的可就不光是劉修這個永平王世子了。

    多棒啊，以后搞了事兒，就是兩個世子為他墊后了。

    想想就覺得刺激。

    楊冬燕想得更多一些，她很了解劉侾的，深以為哪怕只沖著這個，劉侾往后也會把禍闖得更大的。

    “誤會而已?！睏疃嗖辉谝獾臄[擺手，“你都聽說劉侾去了青云書院，那也該知道，劉修后來也趕到了吧？對了……哎，這孩子喲?！?/br>
    “什么？”安平王世子滿臉的不解。

    “我是說劉修那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移情作用，他一看到我，就想起了他死去的祖母，非要哭著鬧著喊我老祖宗，怎么勸都不聽。我也是沒法子呢?！?/br>
    安平王世子：……你猜我信嗎？

    偏生，一旁的徐老太君聽了半晌后，在這時開了口：“你不就是劉修的祖母嗎？他喊你老祖宗有錯嗎？”

    “老太君，這位是已故楊老太君跟前伺候的人?！?/br>
    徐老太君左看右看的，隨后搖了搖頭：“我看不像，就她那樣兒，誰敢讓她伺候？不怕被她氣死嗎？”

    瞎說什么大實話??！

    楊冬燕表示茶也喝了，點心也吃了，你要是還有什么想問的趕緊問，問完了咱就得走人了。

    既然她都這么說了，安平王世子便直截了當(dāng)?shù)膯柕溃骸俺藙P去青云書院鬧事一事外，我確實還有旁的事情要問。是關(guān)于永平王府的，確切的說，是那頭的主子們集體魘著了的事情?！?/br>
    楊冬燕茫然的看著他。

    安平王世子又不知道眼前這倒霉老太太的真實身份，他只將自己的想法告知，深以為楊冬燕哪怕只是個曾經(jīng)的仆從，但因為伺候的是楊老太君，年歲又長，應(yīng)該比他這個當(dāng)晚輩的能說得上話。

    大概意思就是，哪怕是為了避免帝皇猜忌，也不必做得這般離譜。有道是，過猶不及，差不多就得了，鬧過了就顯得闔府上下一起瘋魔了。

    楊冬燕陷入了可疑的沉默之中。

    她很難開口讓安平王世子明白，老劉家的人不是裝瘋賣傻，而是真的不怎么聰明。

    給已故十年的老太君辦大祭，聽著是很離譜，但這是真的。

    “我會幫世子您轉(zhuǎn)告的?！睏疃喔砂桶偷恼f道。

    到底，她還是沒能立刻離開安平王府，而是陪著徐老太君用了一頓特別符合老年人口味的軟爛且缺鹽少油的養(yǎng)生飯菜。末了，安平王府非但派了馬車送她回去，世子還賞賜了她不少東西。

    注意了，是安平王世子賞賜的，而非徐老太君。

    年事已高并且腦子經(jīng)常糊里糊涂分不清楚今夕是何夕的徐老太君，固執(zhí)的認(rèn)為楊冬燕就是她的手帕交老姐妹，自然不可能賞賜什么東西，還約定了下回見面的時間。

    世子送楊冬燕出來時，告訴她無需在意，他家老太太腦子已經(jīng)不清楚了，只怕轉(zhuǎn)頭就忘了。

    楊冬燕心說你不要太樂觀了，但面上還是笑瞇瞇的接受了世子的好意，帶著諸多賞賜，乘坐王府的馬車離開了。

    湊巧的是，等她坐著馬車回到自家小院時，就在巷子口碰上了閔舉人一行人。

    閔舉人等人前陣子也陸續(xù)找到了借宿的地方，搬出去住了。他們沒賃房舍，而是找了類似于青云書院之類的地方借住，所幸他們都是舉人，南陵郡又有著太多的書院，倒也容易。

    在那之后，這些人就同魏家沒了來往，就算真的要找人，也是往青云書院去的。

    前些日子大概是聽說了南陵郡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找窩頭的麻煩，他們這才打聽了地址，來到了魏家所在的巷子。

    于是，碰上了乘坐王府奢華馬車回來的楊冬燕。

    楊冬燕打發(fā)王府的下人幫她將賞賜搬回家，又領(lǐng)著閔舉人一行人往家里走：“窩頭就在那個什么青云書院里，你們咋來這邊了？噢，為了劉侾那個事兒……不是啊，劉侾到底干了什么，你們一個兩個的提到他就這么要死的模樣？”

    這個問題困擾她挺久了，畢竟在她的心目中，侾哥兒只是一個熊孩子，不愛讀書不求上進終日只知道貪吃貪玩的小毛孩子罷了。

    閔舉人嘆了一口氣：“楊老太有所不知，那永平王府的小少爺是南陵郡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但凡跟他沾上邊的，都會被折騰得很慘。我們本來也是想去書院找魏老弟的，但是……”

    見他猶豫，身畔的另一位舉人幫著說道：“我們都是外鄉(xiāng)人，就算都是舉人，對上永平王府卻無疑是螳螂擋車。楊老太請見諒，閔兄是想去青云書院找魏老弟的，是我勸了他。”

    眼下之下，不就是怕永平王府的報復(fù)嗎？

    楊冬燕再度沉默了，她覺得吧，就算不打算搬回永平王府，也可以把劉侾喊出來揍一頓。

    “看到方才那馬車了？我今個兒是應(yīng)了安平王世子的邀請，去他府上赴宴了，這些東西也是他賞賜的。所以你們大可放心，沒事兒的?！?/br>
    說實話，閔舉人一行人還是不太放心。

    人家同氣連枝的兩個府邸，為了你一個外人交惡嗎？何苦來哉？閔舉人又勸了幾句，無非就是退一步海闊天空，又提到永平王府的那位混世魔王是二房的嫡幼子，偏那劉二老爺是位才高八斗的翰林學(xué)士，那么為什么要教養(yǎng)出來這么一個混賬玩意兒呢？

    這就不免提到那位已故的王府老太妃……

    總結(jié)下來就是，這是一個典型的被祖母溺愛毀了的孩子。

    待好不容易將好心的閔舉人一行人送走后，楊冬燕關(guān)上門來就開始了大型口吐芬芳現(xiàn)場。

    罵的是誰？

    劉侾他爹！

    養(yǎng)不教父之過，就算劉侾小時候是跟著楊冬燕的又如何？她呀，楊老太君啊，死了都十年了還要替兒子背鍋??！

    罵完還不夠，楊冬燕跑去揪住豬崽，讓豬崽立馬磨磨寫信，寫了之后領(lǐng)著她去了永平王府所在的街面，讓豬崽將信遞給了門房，直言送到世子劉修手上。

    豬崽好苦，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已經(jīng)淪落到跑腿小廝的地步了嗎？尤其在她送完信后，看到人家馬車載著家里的小姐回去，她敦敦敦的跑到楊冬燕身邊：“奶！那個也是你孫女吧？同樣都是孫女，差別咋那么大呢？”

    “是啊，我上輩子的孫女是個大美人，這輩子的孫女是頭豬！差別能不大嗎？品種都變了！”

    懟完這話后，楊冬燕又領(lǐng)著豬崽去了青云書院，她左思右想就覺得不對，假如說連閔舉人他們都因為這事兒不敢湊到窩頭身邊了，那要是全然沒交情的呢？還不得把窩頭當(dāng)成瘟疫來看待了？

    一想到她這輩子的寶貝孫子被她上輩子的寶貝孫子欺負(fù)成這樣了，她就萬分心痛，恨不得打死劉侾他爹。

    青云書院是禁止外人進入的，但可以幫忙傳話，讓里頭的人出來，在門房這頭說幾句話，或者遞個東西什么的。

    略等了一會兒，窩頭就過來了。

    楊冬燕開門見山的問他，劉侾欺負(fù)他不曾？

    “從那天見過之后，我就再沒看見過他，別說他了，連他哥都不見了蹤影。”窩頭老實答道，“倒是其他學(xué)生態(tài)度怪怪的，我隱約聽到他們說什么，混世魔王一定不會讓我參加會試的，還說可能等來年開春，我就會回老家了?！?/br>
    “放心吧，劉侾回老家你都不會回去的。”楊冬燕聽著這話，一顆心早已歪到天邊去了，“你等著，奶幫你出頭！”

    敢欺負(fù)她的寶貝孫子，皮癢了吧？

    不過話說回來，劉侾那渾小子究竟得混賬到什么地步，才會讓所有人提到他就如同洪水猛獸似的唯恐避之不及呢？

    仔細(xì)想想，搞不好安平王世子特地喊她過去赴宴，也有幫著撐腰的意思吧？這是擔(dān)心劉侾折騰得他們?nèi)疑舷虏坏冒矊?？甚至仗勢欺人到讓窩頭這個少年天才連會試考場都進不去？

    楊冬燕就覺得自己手癢了。

    又對窩頭叮囑了一番后，楊冬燕領(lǐng)著豬崽離開了青云書院。說實話，她還是有些擔(dān)心的，倒是不怕劉侾搞事，而是憂心其他人因為劉侾的關(guān)系，對窩頭惡語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