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jié)
見他這副不知所措的模樣,陶舉人愈發(fā)的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態(tài)度異常堅決,直接表示若不能給出個公道結果,他寧可魚死網破! 趙翰林灰溜溜的走了,這事兒已經超出了他能力范疇。 關鍵吧,貢院這頭其實沒留下太多的人手,絕大多數的人在昨個兒卷子封存之后,就離開了。 孟老大人會留在這里,純粹是因為他是主考官,得做完最后一到程序,封存此次考場。哪怕接下來還有個殿試,但殿試又不是在貢院考的! 更要命的是,貢院其實不是個國家機構,它僅僅只是一個地方。 每當需要大型考試時,才會提前開門,讓人過來修繕打掃。事實上,貢院里并沒有長期駐守的官員,是有人管著的,但那是看大門以及檢查有無發(fā)生房屋坍塌這類意外情況的差人。 那是不入品階的! 總結下來便是,在陶舉人堅定的拒絕調解后,貢院這邊抓瞎了。 最后連孟老大人就開溜了,愛咋咋地,老夫又不是京兆尹! 哦,明白了,那就有請京兆尹吧。 其實在三皇子在聚仙閣等候的時候,京兆尹就已經得了信兒。當三皇子光顧著在茶館里裝叉時,京兆尹就接手了此事。 既是查案,那就索性查個清楚明白! 這么一查啥事兒都兜不住了。 不光三皇子這個主謀跑不掉,連劉侾這個幫兇也一樣宣告涼涼。 當天下午,京兆尹就命人在貢院前公布了本案的調查結果以及判案總結。 有兩點。 其一,擾亂考場罪名成立。主犯梁暄,判罰終生禁止參加所有科舉考試;從犯劉侾,判罰本屆科舉成績無效。 其二,誣告罪名成立。犯人陶文,判罰本屆科舉成績無效??嘀魑撼兴貌怀袚魏呜熑?。 楊冬燕:…… 她這不是不識字嗎?自然是讓身邊的大孫子劉修幫著念了,聽到那句“擾亂考場罪名成立”時,她心跳都漏了一拍,然后就聽到了主犯從犯的名字。 這感覺要怎么說呢? 該! 先前聽了信兒急匆匆趕過來的魏大牛和方氏,錯過了前頭的事兒,就聽到最后那個判罰,還懵著呢。倒是其他看熱鬧的人議論紛紛,感覺陶舉人這是典型的偷雞不成蝕把米。 最傻的是誰呢?是楊冬燕原先還認為挺聰明的孫子劉仁。 就是二房的嫡長子,也是劉侾的親哥哥。 劉仁是自個兒看的判罰,回頭就忍不住嘀咕了起來:“那個梁暄是誰啊?終生禁考啊,這懲罰略有些重呢?!?/br> 楊冬燕不敢置信的看過來,然后抬起胳膊就往劉仁的后腦勺拍過去:“你是不是傻???梁暄還能是誰?三皇子殿下?。 ?/br> “噢噢噢!”劉仁反應過來了,梁是國姓啊,雖然他一直都不知道三皇子的大名叫什么,但除了那廝也沒其他人了。 一看他那副傻樣兒,楊冬燕就一肚子氣,怎么她的兒孫,從上輩子到這輩子,一個兩個的都是一副不怎么聰明的樣子?就算不知道那人是誰,你不能推論嘛? 還終生禁考的懲罰有些重,不禁考他也不會參加科舉的!參加了科舉他也鐵定考不上的! 再說了,這點兒懲罰算個啥,關鍵是他老子知道以后,絕對會秋后算賬的。 楊冬燕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不知道是在心疼誰。 萬幸的是,在判罰布告貼出來后不久,窩頭就出來了,跟他一起的當然還有閔舉人。 當下,楊冬燕就一馬當先沖了過去,寶啊rou啊心肝兒的喚著,又仔細的打量了他一番,確定沒受委屈后,這才大松了一口氣。 窩頭笑瞇瞇的任由他奶打量,末了只道:“沒受委屈,真沒有。我們被帶走后,就一人待在一個屋里。那屋子門窗都沒鎖,也有桌有椅的,我還喝了一盞茶吃了一盤點心呢?!?/br> 甚至審問都感覺不怎么走心,對方晾了他大半天后,隨口問了幾個問題,就把他放了。他隔壁的閔舉人,更是連問的人都沒有,就在空屋子里待了半天,行了,走吧。 那是當然的,因為重頭戲是在三皇子和劉侾那頭,他倆才叫慘呢,被京兆尹再三盤問了許久,頭都要問禿了,還暗自吐槽京兆尹賊煩人。殊不知對方也煩他倆,好端端的搞了這一出,耽擱他那么多時間。 能當上京兆尹的,那必然是圣上的心腹,他都已經暗自打好了腹稿,要狠狠的批判一番三皇子。 終生禁考?這種懲罰就是鬧著玩的,就京兆尹對三皇子的了解來看,那廝連童生試都過不了。事實上,真正的懲罰還在后頭呢! 而這邊,楊冬燕在確定了窩頭無事后,又認真的感謝了閔舉人,雖然后者是沒幫上什么忙,可在那種時候,愿意跟隨一同前去的,起碼證明他是個真朋友。 因為今個兒實在是太累了,倒也沒著急相聚,只定下說三天后小聚一番。地點自然是在魏家的新宅子。 再然后,楊冬燕就帶著兒孫們跑了。 坐在馬車上,她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可能忘了什么事兒??稍僮屑氁怀颍C頭就坐在她身邊呢,魏大牛是坐在外頭車夫旁邊的,但方氏也在。二牛沒過來,因為他們家的生意剛起步,再說他來了也沒啥用。小楊氏和豬崽、豬小妹都還在寺廟里待著呢,小小妹則由嬤嬤帶著…… 沒事兒,人齊著呢! 這么一想,楊冬燕就安安心心的坐著馬車回家了。 ** 貢院門口,劉侾跟三皇子一起垮著臉從里頭出來,一眼就看見了等在外頭的劉修,劉侾頓時忍不住大哭:“哥??!哥你不知道你弟弟我遭了什么罪!那個京兆尹是和尚出身嗎?太能念了,念得我一個頭兩個大!” 劉修完全不同情他,別說念了,揍一頓都不妨事兒。 可沒等他表達自己的立場,就見劉侾在好一陣左顧右盼之后,滿臉震驚的道:“老太太呢?咱們家老祖宗呢?” “回去了唄。”見蠢弟弟如此之震驚,劉修淡定的插刀,“老太太接上她的寶貝孫子回去了,你哥也說還有事兒要處理,也提前走了。”只我一個還在這里等著你! 但是吧,劉侾顯然沒領會到劉修的未盡之言,他只繼續(xù)震驚臉,無法相信自己就這樣被老太太拋棄了。 “還愣著做什么?回府了?!眲⑿逈]好氣的催促道。 “我不!我回府做什么?回頭我爹知道了,鐵定會揍我的!我……我跟三皇子回他府上去?!?/br> 三皇子一個勁兒的點頭:“對對對,回我府上去。我就不信劉二老爺還能殺到我府上去?!?/br> 如此這般,這倆高高興興的上了馬,這會兒也不嫌棄寒風凜冽了,兩匹馬并肩而行,沖過大街小巷,直奔三皇子府。 劉修:……生氣! 這種弟弟還是不要了吧! 就在他轉身之際,從貢院里又走出一人,哪怕隔著老遠看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劉修倒是注意到了,他可不是自家那幾個蠢弟弟,稍稍一想就猜到了來人是誰。 但他沒打算計較這事兒,堂堂永平王世子犯不著跟這種人計較。 因此,他只嗤笑一聲,隨后轉身走人。 …… 是的,最后出來的就是陶舉人。 陶舉人這會兒的心情根本就無法形容,他既然會選擇實名舉報,自然是有把握的,原因自然是早在去年鄉(xiāng)試那會兒,楊冬燕就干過類似的事情。當然,細究起來,兩者之間的差距還是很大的,但陶舉人也不可能像窩頭那般了解楊冬燕,乍然看到這一幕,將兩次事件聯(lián)系到一起是很正常的cao作。 他以為他是很篤定的,再說了,濟康郡對比南陵郡只是個小地方,排場不如南陵郡這次大是很正常的。最重要的是,那會兒楊冬燕還沒攀上永平王府,而如今不同了??! 反正,他怎么都沒想到事情會出岔子。 等走出貢院,他看著空蕩蕩的地方,那些花燈彩繪自然還在,但熱鬧的氣氛早已沒了,就感覺自己的心里也空落落的。 很多人做事的時候,哪怕旁邊人瞧著是特別沖動,可本人不會這么認為的。很簡單,他要是知道了,他為什么還要這么做呢?既然他做了,就代表他不認為自己是錯的。 如今,被冷風一吹,陶舉人終于冷靜下來了。 冷靜下來后就開始分析利弊了。 魏承嗣沒受到任何懲罰,對他而言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但事已至此,他也沒什么好說的,起碼他本人的損失也不大。 判罰布告里,他是被罰今科成績作廢。但因為他早先就估摸著自己肯定考不上,因此倒也不曾有太大的打擊。至于布告上另外兩個被罰的人,劉侾他是知道的,永平王府的小少爺嘛,但另外一人,他卻想不通是誰。 不過那已經不重要了…… 陶舉人呆呆的立在貢院門口好一會兒,到底還是緩了過來,走到了他原先就定下的客棧里,打算回房里好生睡一覺,等休息好了再起來吃點兒東西。反正他這會兒是真的什么東西都吃不下了。 客棧那頭倒是沒為難他,只是看他的目光略有些同情。 南陵郡的本地土著都有個共識,得罪那些正經的官老爺不怕的,那種人都是很珍惜羽毛的,輕易不敢搞事。像這次,如果陶舉人得罪的是安平王世子,別看他是個殺戮果決的大將軍,但這種人反而不會使什么小手段??善?,陶舉人得罪的是南陵郡出了名的紈绔子弟、混世魔王。 那還能有好? 感覺沒考上才是好的,趕緊回鄉(xiāng)去,天高皇帝遠,就算是皇子殿下應該也不至于派人千里迢迢的去找麻煩。而等下次科舉時,那都是三年以后了,不都說貴人多忘事嗎?三年的時間,應該足以抹平一切了。 客棧里的人是這么想的,但陶舉人又不知道的?又或者說,他此時真的什么都沒有想,就只想好好的睡一覺,睡醒了再說其他。 事實上,就算他第二天一早睡醒了之后,他也沒搞什么事兒,只是讓店小二端飯菜給他吃,也沒下樓去大堂坐,就在房間里用的飯。 陶舉人本意是不想去面對其他人的追問,采用的也是類似于縮進殼子里不管不顧的態(tài)度。 就因為如此,他錯過了獲悉真相的好機會,畢竟他要是去樓下大堂用飯的話,就能知道昨個兒布告里提到的那個梁暄是誰了。 不過,梁暄也蠻慘的。 昨個兒下午,三皇子和不想回家的劉侾一起回了三皇子府邸,可惜當天晚些時候,圣上就知道白日里發(fā)生了什么事兒。 氣到原地爆炸! “他就不能消停一兩天?見天的闖禍惹事,什么事兒才能懂點事兒?他都二十三歲了!不小了!該長進了!” 圣上氣得摔了東西,聞訊趕來的皇后卻沉默了。 誠然,這次三皇子是做錯了事兒,可也不用直接上升到懂事上頭吧?關鍵吧,站在三皇子的角度來看,他親爹是皇帝,親娘是皇后,親奶是太后,還有個親哥是皇太子。 不是您想讓他怎么懂事怎么長進? 身為皇子,他要是真的奮發(fā)圖強了,您瞅著害怕不?就算圣上胸懷寬廣,那您考慮過太子的感受嗎?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三皇子呀,他是太后娘娘親自教養(yǎng)長大的,他如今變成這般模樣,太后要承擔所有的責任好嗎! 皇后也是個護短的人,她對嫡長子倒還罷了,欲帶皇冠必承其重。既然是一國之太子,那么再怎么嚴苛對待都不為過。但對這個小兒子卻是百般疼愛的,尤其三皇子打小養(yǎng)在太后身邊,皇后并不曾親自照顧他,自是對他心中有愧,哪里還舍得苛求他? 再便是,單從這個事情上來看,皇后不覺得兒子做錯了。 會試多辛苦呢,身為皇子雇傭了一些表演者去貢院門口慶祝,錯了嗎?你說擾亂考場,當時會試已經考完了,卷子都封存了,舉人們也都陸續(xù)出了考場,怎么就擾亂考場了? 還是說,就真有人膽子比耗子還???正常的歌舞表演,舞龍舞獅什么的,哪里嚇人了? 皇后很生氣,她覺得圣上小題大做,幫著外人欺負小兒子。 圣上:…… 有個問題就是,外人覺得圣上乃是一國之軍,是天子。但實際上,他既拿老娘沒辦法,又拿婆娘沒辦法,還管不了兒女們。 就很苦。 好不容易安撫住了狂暴的皇后,太監(jiān)總管過來通知,太后娘娘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