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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他哭的時候果果便會用它的舌頭去舔他的眼淚,會自動躺在他懷里撒嬌,讓你看它,如果實在不行它會著急地圍著你轉(zhuǎn)圈。 果果是哄人高手,總是能讓他的眼淚停止。 果果能聽懂他的話,他相信的,他回家關(guān)緊房門,坐在床上果果便會跳到它的主人身邊聽他說話。 他抱著果果傾訴,果果是他的傾訴對象,是他的精神支柱,讓他不再去想突然到來的黑暗。 眼前的光忽然暗下來,像被黑夜侵襲的白晝,像被黑玷污的白,像耀眼的光亮突然蒙上厚重的幕布,像啼哭的嬰兒看到惡魔突然噤聲。 這個星期三,他被鎖在一個柜子里。 忽然的黑暗讓他心里一驚,呼吸慢慢急促起來,后背也跟著冒汗。 他不會因為多次被鎖在柜子里而習慣黑暗,他害怕,他最害怕的是黑暗,因為黑暗會吞噬他。 他不斷敲擊柜門,柜門被敲得砰砰響,他聽到外邊的人在大笑。反應(yīng)越是激烈,他們越是笑得更歡。 他們抓到他怕黑的把柄。 黑暗以前他是不怕的。 他們讓他懼怕三樣東西——黑暗,可愛,人心。 可愛一詞小時候他經(jīng)常被長輩們夸,可這個詞到高中卻變了味,因為他被迫穿女裝,被一群男生夸可愛。 “cao,真他媽有點好看?!?/br> “這不就那種啥可愛風?!?/br> “可愛哈哈哈哈哈哈?!?/br> “下次弄一套女仆露.胸的那種。” “cao,我都快硬了。” “兄弟,小心得性.病啊。” 也托了之前性病傳言的福,沒人敢碰他,連逼迫他女裝換下來的衣服他們也不敢再要。 換好衣服從廁所里走出來,外邊一片漆黑,天空點點星光,大家都回宿舍,只有他還在教學樓。 他抬頭看著點點星光的夜空,頭發(fā)清洗過后未干,水珠順著脖頸滑進衣內(nèi)。 沒人在前邊等著我吧,只有孤獨與我為伴。 他的學習算好,能穩(wěn)定在前十,只有一次有過較大幅度的波動,差點掉出前一百,老師找他談話,他沒聽進老師的勸誡和質(zhì)問,他腦袋空空,看著自己的成績表什么也沒有想。 什么也沒有想的腦袋在再一次被關(guān)進黑暗的柜子后想到了死。 柜門打開,他倒出柜門剛站起來就吐了一地。 他們沒有新花樣地還是嘲笑,永無止境的嘲笑。 等他們走掉,他看到他被撕得粉碎的試卷,看到自己一落千丈的成績,他跑到天臺。 學校天臺的鎖有故障,也是被他們帶到天臺欺負他才知道。 這不是他第一次跑到天臺,他以前只敢坐在門邊,不敢上去,因為怕自己真的做傻事跳下去,可這次他跑到天臺邊緣,他想完成以前沒有完成的事。 他的生活已經(jīng)夠糟,他的成績還一落千丈,這個世界好像一點也不想挽留他了。 他站在天臺邊緣,看到底下人來人往,他想象著自己跳下去會是什么樣子? 樓下吵鬧,天臺一片寂靜。 他看著樓下忽然聽見一聲狗叫——是果果。 他甚至還聽見奶奶在說:“早點回來?!?/br> 當他欣喜地轉(zhuǎn)頭卻什么也沒有。 天臺依舊空蕩,可他的心里卻填上別的東西。 他沒有朋友,他的成績一落千丈,他可以將學習當做他的朋友,學習可以讓他去往更好的遠方,可以讓他早點逃離這里。 他走下天臺,邊下樓梯邊想:“我今天還沒有喝酸奶,怎么能就這樣死掉。” 他開始更加加倍地學習,整日學習,他的生活好像只有學習。 他從小成績優(yōu)異,但不是能一直第一的優(yōu)異。他有自己的學習節(jié)奏,他不崇尚別人的走路讀書、吃飯讀書,總之抓緊時間讀書的方法,他喜歡注意力集中的學習,所以在下一次考試直接拿第一的時候讓老師都有點懷疑他,因為感覺不到他有多努力。 只是不像其他同學擠時間復(fù)習,班主任就否定他的努力。 他知道班主任對他有意見。 得到第一名那天,他決定給自己加餐,給自己無人承認的努力慰藉。他的錢被搶去一部分,還有一些被他藏起來。 午后大批的人涌入食堂,教學樓與食堂之間是一條長而闊的柏油路。路邊花叢中蝴蝶飛舞,路旁長長的公布欄旁栽種著兩棵大樹,白色的花朵在枝椏上密結(jié),壓彎的樹枝垂到公布欄上。 風吹,樹枝微搖,通往食堂的整條路上都搖曳著這種氣味。 路上人潮如奔涌的河流,皆涌向食堂這片廣闊的大海。林見樊夾在其間,夾在洶涌嘈雜的人群之中,他一定是最安靜最小心翼翼的那一個。 學校廣播中午播的是英文電臺。微風飄蕩回旋,廣播站低沉的英文腔,故作深沉地朗讀著英文名句。人群心里裝的都是早點打到午飯,很少有人會仔細在人群的嘈雜中去認真傾聽,而他是他們忠實的聽眾。 每日獨自走在這條路上,他都會留下心去聽,步子總是慢的,與奔涌的河流完全不同,他是河流中不愿前進的那一滴水。 他認真傾聽著,側(cè)著耳朵,今天換了一個男生來朗讀,他有些不習慣。 人群中二三結(jié)伴,而他總是一人,他與空氣中的花香交談,與搖動的樹枝對話,他每日傾聽的廣播是他唯一的與人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