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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聿揚懶懶地斜了他一眼,說:“回不回得去得看上面的人吧,我光想著也沒用。” “上面?”陸懷陽被他這撒手人寰的灑脫勁兒給逗樂了,“你上面有誰?哪個有本事救得了你?” 聽到陸懷陽的話,陸聿揚眼前最先閃過的是一身紅道袍的徐青初,但兩人昨天才剛為這事鬧了別扭,此時此刻,陸聿揚心里是一百個不希望徐青初知道的,他心底暗自嘆了口氣,意味深長地說道:“高僧,得道高僧?!?/br> 昏迷前,了了的誦經(jīng)聲陸聿揚可是聽得清清楚楚,沒猜錯的話,關鍵時刻,正是了了給了他這么一線生機,若不是那誦經(jīng)聲把陸聿揚從自我窒息中強拽出來,他可能真會被余羽豐造出來的幻覺逼得把自己活活憋死。至于為何會落入地府,就不得而知了。 “呵,聽著還挺靠譜,你那高僧貴庚???” “二十。” 陸懷陽一口煙嗆得嗓子疼:“……你腦子里還真是充滿了天真和歡樂?!?/br> “高僧高僧,高的是道行修行,又不是年齡,您這反應可就是偏見了?!标戫矒P說得義正言辭,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很有那么種“你這么想就是膚淺”的意思。 陸懷陽又被他嗆了一口,干咳兩聲扯開話題:“楚淮原最近怎么樣?這么半天了,怎么也沒見他出來?” “前幾天來了波回憶殺,他就自閉了?!标戫矒P說著,輕嘆了口氣,“要不您試試,叫他一聲看他應不應?” 這明擺著金角大王銀角大王的路數(shù),陸懷陽有種被陸聿揚涮了一鍋的感覺,伸長了腿不輕不重地踹了他一腳:“誰愛叫誰叫,拿槳,把船劃到岸邊去?!?/br> 陸聿揚倒是聽話,笑著抓起槳往陸懷陽指的方向劃。 船向岸邊緩緩靠近,陸懷陽坐在船頭吧嗒吧嗒地抽煙,陸聿揚看著他心事重重的背影,不免會去猜想他這幾百年間在黃泉擺渡,遇上自己的后輩,會是什么樣的心情。 陸聿揚心里剛冒出這么個猜想,還沒來得及換位思考,那頭陸懷陽就像是背后長了眼睛都能把他看穿了似的突然開口了:“你的爺爺們死后來到這里,沒一個認得出我,包括我兒子。” “為什么?” “我常年不著家,他沒見過我?guī)酌?,我最后也是死在外頭,尸體送回去都爛了,即便后來托夢交差我也沒露臉,不認得正常?!标憫殃栒f這話語氣平淡,但陸聿揚能聽出他心里身為人父的憂傷和自責。 “您都不和他們說話嗎?” 陸懷陽長嘆口氣:“有什么好說的?本就是我的一己私念把他們都拖下了水,他們一個個大多英年早逝,我這個當祖宗的,哪有臉去認?” 陸聿揚:“……” 剛剛某人一口一個“孫子”叫得挺歡,怎么沒見您覺著沒臉了? 不過回想剛接差的那會兒,陸聿揚心里也是不滿的,誰都不愿意大好人生搭在大海撈針地找骨頭上,陸懷陽這口氣嘆得應該。 陸懷陽一口氣嘆完,兩人都沒再說話。 眼看小船即將靠岸,陸聿揚忽然想起顧巖城來,之前因為阿沅渡劫沒來及細問楚淮原,這會兒氣氛挺悲涼,正好可以緩緩。 陸聿揚便放慢了劃槳的速度,問道:“我聽楚淮原說,您和顧巖城顧大帥有點淵源,我挺好奇,你們不是一個年代的吧?” 提到顧巖城,陸懷陽轉過身來,眼里有些意外,“你們遇上了?” 陸聿揚點點頭。 “喲,他和楚淮原吵起來了吧?”說著,陸懷陽眉眼染上一絲笑意。 “說不上吵,就是互嗆了兩句?!标戫矒P笑著說道。 陸懷陽單手托腮,煙槍在手上轉了轉,目光似是放遠。 “顧巖城剛死那會兒囂張得很,加上他手下還有些忠誠追隨、至死不渝的兵,地府派去的鬼差都拿他沒辦法,那會兒鬧得挺大,閻王派我去勸勸,我讓他去找楚淮原,想著打一架讓他服氣,沒想到兩人手都沒動,就光放嘴炮了?!?/br> 說到這兒,陸懷陽忍不住笑出聲來:“顧巖城不肯投胎,閻王拿他沒轍,想著他也不是什么惡鬼,就約法三章,只要他不惹事,愛什么時候投胎什么時候投?!?/br> 陸聿揚聽著,也跟著忍不住笑了幾聲。 笑過之后就是感慨了,顧大帥這么個生前身后桀驁不羈的人,在蘇然面前倒是栽倒心甘情愿,愛情的力量,可真不是蓋的。 這么幾句話的功夫,小船到了岸邊,陸懷陽瞇著眼看了看前方薄霧,不知看到了什么,指指岸邊一處,道:“人應該快來了,下船,在這等著?!?/br> 陸聿揚剛想問一句“誰快來了”,就看到薄霧里出現(xiàn)了一道模糊的人影,那人影急速放大,下一刻沖破薄霧在兩人面前現(xiàn)了形,竟是謝必安! 第45章 謝必安跑到兩人跟前,撐著膝蓋一邊喘氣一邊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老黑給我打……打電話,說你下來了,讓我趕緊找……找著你,媽……媽的,爺睡得正香,為了找你跑遍十……十八層地獄,你倒好,和爺爺泛舟閑聊,還挺愜意……” 他頭戴亮綠色睡帽,散著一頭凌亂的長白發(fā),穿大紅色毛絨睡衣,懷抱Q版黑無常玩偶,腳上還踩著雙小白兔拖鞋,渾身上下都是槽點,陸聿揚滿嘴的槽愣是不知道該從哪兒下口。 見陸聿揚原地怔愣住,陸懷陽咧著嘴露出一個“你果然天真”的笑容,慈祥地拍拍他的肩,道:“你不會真以為光靠你上面那個二十歲的高僧就能救你回去吧?我的傻孫子喲,真當?shù)馗雭韥?、想走走???要回去,還不得要人在下面給你托一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