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露端倪
次日, 嬴政率文武百官為上將軍王翦與長安君成蛟餞行。 年輕的秦王登上城樓, 親眼看著五萬秦軍自王都咸陽開拔,一路浩浩蕩蕩向北行進。 此后每隔三四日, 嬴政便收到成蛟送來的軍報,言明自己與上將軍到達(dá)了哪里以及所行是否順利等等,雖是寥寥數(shù)語, 但多少讓置身于咸陽的嬴政稍安。 不出半月的一次朝會上, 又一封奏報由傳信兵士交到了嬴政手里。 嬴政粗略掃了一眼, 然后當(dāng)著朝臣們的面舉起這份軍報:“長安君遣人送回的奏報上說, 他與上將軍率領(lǐng)的兵馬已到達(dá)上黨, 與當(dāng)?shù)厥剀姵晒?,即將兵分兩路。這還不到半個月, 大軍便已抵達(dá)邊境要塞, 真是兵貴神速!諸位之前對長安君能力有所質(zhì)疑的, 甚至覺得他吃不了行軍之苦的,現(xiàn)在可以稍微放心一點了吧?!?/br> 嬴政說這些話時雖然面帶微笑,但底下的臣子們可不會蠢到以為王上是在向他們表示友好,一個個皆俯首垂眼, 嘴里說著“臣惶恐”“臣不敢”…… 將奏報拿到一邊, 嬴政居高臨下掃視了一圈跪地的眾朝臣, 繼而帶著意味不明的口吻說了句“退朝”。 成蛟雖在深宮中長大,卻并非驕縱無知的紈绔, 這一點嬴政對自己這個弟弟是有信心的。 然而戰(zhàn)場之上形勢復(fù)雜, 現(xiàn)在就認(rèn)為勝券在握還為時尚早…… 思及此, 嬴政掐了掐自己的眉心,眸光無意間落在那封軍報上。 只要不出什么意料之外的大變故,想來即便趙國這塊骨頭再難啃,憑成蛟的本事自保還是沒問題的。 · 五萬秦軍順利開進上黨,之后按計劃在當(dāng)?shù)匦拚惶?,第二日兩人分頭行動,王翦率主力前往太原郡吸引趙軍注意,嬴政撥出的這五萬秦軍便交給成蛟去執(zhí)行奇襲邯鄲的任務(wù)。 前一天晚上,成蛟看完地圖便出了軍帳,恰好跟自己幾個叔叔迎面遇見。 “叔叔們有事找我?” 這幾個叔伯雖在軍中,但職位和威望并不高,因此當(dāng)年嬴子楚并未動他們。 “也沒什么大事,主要是明日上將軍就要率大軍去太原了,十多萬兵馬全部由他一人統(tǒng)帥,再加上連日行軍,又沒個得力部將,難免勞累?!逼渲幸粋€年紀(jì)大點的叔伯輩說道,聽上去言辭頗為懇切,像是十分關(guān)心王翦似的。 成蛟點點頭,王翦把他手下幾員大將都派給自己以防患意外情況,這樣一來他身邊的確是缺人手。 “九伯的意思是……讓我把副將還給王翦將軍?” “上將軍這么做無非是聽從王上的吩咐,怕你這邊出什么岔子,才留幾個人下來保護你。其實你襲擊邯鄲城不就是為了調(diào)虎離山么?這五萬人是精銳,交給你綽綽有余!再說了,突襲成功最好,不成撤回來便是,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倒是上將軍那邊,他年紀(jì)也大了,身旁總得有幾個人照應(yīng)著……” “九哥說得對,就算有什么突發(fā)情況,我們這幾個叔伯都是久經(jīng)沙場的老將,還怕保護不了你?” 成蛟略一思量,覺得叔伯們說的還是很有道理的,于是就讓王翦那幾個舊部跟著主力部隊去了太原郡。 · 呂不韋果然應(yīng)了之前許諾,不光成蛟率軍出征那日缺席了踐行儀式,而且此后一直皆稱病沒有上過一天的朝。 太后暗自著急又不便過多打聽,只得遣了人去相國府送些燕窩人參等滋補品。 而不同于上一次的是,此番除了本身就屬于客卿派的那一部分官員之外,幾乎沒見其他朝臣前往呂不韋府上探視慰問,偌大的相國府現(xiàn)如今可謂是門可羅雀。 朝臣們的心思顯而易見,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呂不韋就要還政了。 在過去的幾年里,呂不韋大權(quán)在握,是個人都看得出這對君臣之間面和心不和,尤其是對于年輕卻又渴望權(quán)力的秦王嬴政而言,此前一直受到來自呂不韋一方的諸多壓制,親政之后難保不對其下手。 何況之前那次朝會上,嬴政的態(tài)度擺明了是要拉王翦一起對抗以呂不韋為首的客卿勢力……以后的事還真不好說,現(xiàn)在最關(guān)鍵的則是寧可不站隊,也不能站錯隊。 “如何了?”霜兒一回來,趙姬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府里的老林頭說相國大人偶感風(fēng)寒,并無大礙……” 霜兒話音未落,趙太后卻更著急了:“這么說,你根本沒見到他?” 霜兒趕緊搖搖頭道:“那倒不是。奴婢進府時剛好相國大人服下湯藥準(zhǔn)備休息,奴婢見不便打擾,于是先行離開了。不過相國大人讓奴婢帶給您一句話,說是‘無須擔(dān)憂,各自珍重’……對,就是這八個字?!?/br> “無須擔(dān)憂,各自珍重……”趙姬重復(fù)了一遍這八個字,繼而喃喃道,“他的處境如此艱難,卻還讓我保重好自己的身體?!?/br> “太后何出此言?相國大人只是染了風(fēng)寒,很快就會好的。您要是實在不放心,派個醫(yī)丞去相國府瞧瞧不就行了?” “霜兒啊,若一切像你說的那樣簡單就好了!”面對霜兒的疑問,趙太后只能無奈地長嘆一口氣。 垂簾聽政也有不少年了,趙姬自認(rèn)為雖不懂朝堂大事,但哪些人意圖不善哪些人居心叵測又或是哪些人唯恐天下不亂她還是看得出來的。 如今她只恨自己當(dāng)初所學(xué)的東西太少,無法為呂不韋排憂解難,甚至為其分擔(dān)一點都做不到。 · 就在太后為呂不韋的事愁眉不展時,已與王翦兵分兩路的成蛟也覺察出了一絲不對勁。 王翦剛走沒幾天,叔伯們便把他的軍務(wù)一并包攬,說是讓他好生歇著,別為一些瑣事勞煩傷神。 一開始成蛟只是認(rèn)為叔伯們這么做不妥,畢竟王兄委以重任,而自己啥也不做全部推給別人著實不像話,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覺得一切似乎并不簡單,不光是軍務(wù),連發(fā)軍報這種事都被“代勞”了。 他并非沒有找機會問過,卻被叔伯們用一句“怕你累著”搪塞了過去。 成蛟越想越覺得不對頭,在軍帳里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安睡,索性出來溜達(dá)。 天色已晚,士卒們大多回營帳里休息了,成蛟在自己的中軍帳附近轉(zhuǎn)悠了片刻,不經(jīng)意間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屬下拜見長安……”斥候看到成蛟走來,正欲行禮卻被對方一把托住手臂示意別出聲。 只見成蛟環(huán)顧四周,見沒什么人便小聲道:“我知道你,你是王翦將軍的人。我且問你,現(xiàn)在大軍離邯鄲城還有多遠(yuǎn)?” “邯鄲?”斥候愣住了,“我們目前并沒有接到朝邯鄲行進的命令啊!” “什么?你們不知我軍此行是要去奇襲邯鄲嗎?”對方詫異,成蛟更是吃驚不已。 “屬下只是一個小小斥候,作戰(zhàn)方案乃是機密,自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br> “那我軍現(xiàn)在行進到哪里了?”成蛟想了想,趕緊問道。 “屯留?!?/br> “屯留?!”成蛟大吃一驚,險些大聲叫出來。 怎么跑到屯留來了? 不對……按照行軍路線,他們無論如何也繞不到屯留??! 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 “長安君?長安君您怎么了?” 斥候的聲音將成蛟的思緒拉回現(xiàn)實,仿佛意識到了什么,他取下自己的貼身玉佩交給對方,然后壓低嗓門,異常嚴(yán)肅地說道:“你是斥候,輕功應(yīng)該不差。你即刻秘密趕回咸陽替我向王上捎個口信,只需把這塊玉交給他,告訴他五萬秦軍已到達(dá)屯留,王上自會明白記住,此行千萬要小心!” “屬下領(lǐng)命!”斥候一拱手,緊接著便離開了大營。 望著對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漆漆的夜幕中,成蛟轉(zhuǎn)身朝著營帳方向環(huán)視了一眼。 十四叔的帳子里亮著燈,看來還沒睡…… 他暗暗握了握拳,今晚無論怎樣也要問個清楚。 想到這,成蛟伸手掀開軍帳,提腳便走了進去,卻在下一刻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徹底怔住。 但見叔伯們分列兩排圍爐而坐,而端坐于軍帳中央的竟是已故的公子涯! “十…十一叔?!” ※※※※※※※※※※※※※※※※※※※※ 天氣不好,聚會改到明天啦~ 王叔終于“詐尸”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