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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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公公說完,征求霍危樓意見似得望向他,霍危樓微微頷首,這才帶了其他人離開,賀成便道,“福公公既同去,我便陪著侯爺去問話了?!?/br> 福公公笑著揮手,賀成忙跟上了霍危樓,待他們離開,福公公轉(zhuǎn)頭對薄若幽道:“走吧薄姑娘,咱家太喜歡看你驗尸了……” 薄若幽哭笑不得,“還是第一次聽聞,有人喜歡看驗尸。” 福公公長嘆了口氣,“其實咱家出身內(nèi)宮,一開始哪里見得這些場面?可自從陛下令咱家跟著侯爺,便也習(xí)慣了,不僅習(xí)慣了這些,連衙門那套問話審人都知曉了個大概,哎,難為咱家這把老骨頭,跟著侯爺屬實不易?!?/br> 二人已轉(zhuǎn)向往西院去,福公公邊走便問,“薄姑娘驗過多少尸體了?” 薄若幽想了想,“十二歲便出入義莊,到如今或有上百。” 福公公咂舌,“那薄姑娘往后可還要繼續(xù)做仵作?” 薄若幽笑道:“要繼續(xù)的。” 福公公有些擔(dān)憂的望著薄若幽,薄若幽被他看的有些發(fā)毛,便道:“公公不必替我擔(dān)心,仵作雖是賤役,可仵作之術(shù),能替亡者說話,世人信佛信道,可我倒更信手中之刀,我既有此念,便不覺辛苦,亦不會鄙己自憐?!?/br> 話音剛落,便見不遠(yuǎn)處的回廊上,幾個侯府下人正抬著大大小小的法事祭品往老夫人停靈的方向去,福公公頓時笑了,“薄姑娘此言,倒是真真的,當(dāng)真含冤而死,信佛信道可不管用?!?/br> 正說著,卻見走在最后的一個侍婢,忽而被什么絆倒倒在了地上,她懷中抱著的瓜果托盤瞬時滾落在地,其中一個果子咕嚕嚕的滾到了福公公和薄若幽面前。 “傻姑!你做什么!這是給老夫人的祭品!” 當(dāng)首的管事喝罵起來,一轉(zhuǎn)眸看到薄若幽二人,面色頓是一變,壓低了聲音道,“還不快去撿起來,你還要驚了貴人不成?” 傻姑從地上爬起,一瘸一拐的往薄若幽這邊走來,薄若幽傾身將那果子撿起,待傻姑走到眼前,將果子遞了過去。 傻姑始終垂著頭,直等到果子被薄若幽放在掌心之時,才倏地抬頭看了她一眼。 這一抬頭,薄若幽呼吸一滯,傻姑有一雙清淺杏眸,可左臉上卻有一處巴掌大的紫黑疤痕,幾乎蓋滿了她整個左臉,薄若幽看的明白,那是燒傷后留下的陳年舊疤。 只對薄若幽點了點頭,傻姑便拿著果子轉(zhuǎn)身而走,這一背過身,薄若幽眉頭又皺了起來。 傻姑仍然一瘸一拐的,她來時,薄若幽以為她摔倒了某處,可此刻回去之時,薄若幽卻發(fā)覺傻姑竟真的是個瘸子。 等這一行人走遠(yuǎn),福公公嘆道:“看起來年紀(jì)也不大,卻又被燒傷,又瘸腿,實在有些可憐?!?/br> 薄若幽應(yīng)了一聲,“倒是沒想到侯府會用她?!?/br> 尋常侯門世家,對下人也要求嚴(yán)苛,身體和面目有殘者,多半不會留用。 福公公便道:“她也算有福氣?!?/br> 二人說話間,已到了西院之前,院內(nèi)有衙差守著,見薄若幽和福公公到了,立刻迎上來,昨日薄若幽便粗驗過鄭文宸的尸首,只是今日要剖驗,還得花些功夫。 進(jìn)了靈堂,又經(jīng)一番準(zhǔn)備,薄若幽拿起了小巧的剖刀,看她若昨日那般,精準(zhǔn)的剖開尸體腹部,福公公到底還是捏著鼻子后退了一步,“咱家跟著侯爺也多時了,薄姑娘這般盡心盡力的仵作卻也不多見。” 薄若幽神色冷肅,聞言并未抬頭的道:“時間越久,案子越是難斷?!?/br> “的確如此?!备9珖@了口氣,“只望前面查問下人,能查問出有用的證供。” 薄若幽道:“只怕不易,不過若尸體上有所發(fā)現(xiàn),能比一百句證詞都有用?!?/br> 今日是鄭文宸死的第七日,尸斑沉淀散布的更多,四肢表皮成駭人的淤紫色,口鼻和下體有細(xì)小霉斑,腹腔內(nèi)更生腐爛,薄若幽低著頭,仔細(xì)的在腹腔內(nèi)查驗著什么,沒多時,薄若幽拿過一旁裝祭品的瓷盤,小心的將一團污物從尸體腹內(nèi)取了出來。 福公公捏著鼻子,“這是何物?” 薄若幽搖頭,“還不知,死者死亡七日,胃內(nèi)已無飯食,可此物卻還未被消解?!?/br> 聽說是尸體胃內(nèi)取出來的,福公公幾步走到門口深深的呼了口氣,薄若幽將尸體縫合整理好,這才端著那瓷盤朝一旁的耳房走來,先凈了手,而后薄若幽將水倒在了瓷盤之中,污液被水稀解,很快,那一團黏在一起的污物展了開。 福公公趕忙走近些,“是何物?” 薄若幽取過木箱中的竹鑷,小心將那物夾起,眉頭幾皺之后道,“是紙。” “紙?什么紙?” 薄若幽蹙眉,“是灑金箋?!?/br> 灑金箋雖算貴重,可在侯門世家,也算尋常。 忽而,薄若幽又道,“上面有字?!?/br> 福公公還未來得及再問,身后便出現(xiàn)了一道低沉的聲音,“什么字?” 薄若幽一愣,抬眸看向門口,果不其然是霍危樓來了。 她直起身來,搖了搖頭,“墨色已極淺了,暫時看不出。” 霍危樓走近了些,他背光而站,五官藏在陰影之中,只一雙眸子寒亮如星,薄若幽不閃不避的與他四目相對,“不過,民女有法子?!?/br> 第9章 一寸金09 “灑金箋本為尋常宣紙,只是在宣紙制作時,在紙面上以膠粉施以細(xì)金銀粉或金銀箔,而后令彩色蠟箋紙上生出金銀的光彩,因此,又叫灑金銀五色蠟箋。” 薄若幽用兩支竹鑷,小心的在瓷盤中撥弄著,“因此,灑金箋比較尋常宣紙要更為厚實,亦不易散墨,許多人喜好在上吟詩作畫,顯得更古意淡遠(yuǎn)些,在侯府,應(yīng)當(dāng)是常見之物。不過此物被死者吞下,在胃內(nèi)多時,墨跡已被消解了大半,幸而紙質(zhì)厚實,倒是有挽救之法?!?/br> 說至此,薄若幽抬起頭來,“民女需一樣藍(lán)草。” 薄若幽彎著身子,衣袖挽起,一小截玉臂和皓腕便露了出來,而她纖細(xì)的腰身越發(fā)盈盈一握,整個人分明在忙碌著,卻又透著一股子莫名的溫婉優(yōu)雅來。 霍危樓睨著她,“何種藍(lán)草?” “蓼藍(lán),菘藍(lán)皆可。” 藍(lán)草可著色,為尋常染布坊常用,霍危樓點了點頭,走出門吩咐了一句。 薄若幽便又垂眸撥弄那一小團灑金箋。 灑金箋只有巴掌大小,是被揉成一團后吞咽下肚,又在胃內(nèi)消融數(shù)日,此刻最外面一層,已經(jīng)只剩下透薄的一層,薄若幽不敢輕慢,生怕弄破后尋不出字跡。 又換了兩道清水,那皺巴巴黏糊糊的紙團才稍稍顯了形狀,福公公也站在一旁看著,驚道:“竟然真的是灑金箋。” 被清水稀解后,灑金箋上淡淡的金銀細(xì)粉現(xiàn)出了光彩,可整張紙都變的薄透松軟,上面的字跡也只有偶爾的一撇一捺可見墨跡。 福公公嘆道:“這怎么辨的出來?” 薄若幽道:“想要每個字都辨出不可能,民女會盡力而為的。” 福公公轉(zhuǎn)眸看了一眼霍危樓,“侯爺前院問話可有收獲?” 霍危樓神色沉凝,“與鄭文宴所言出入不大?!?/br> 福公公嘆了口氣,“如此,便是無法確定鄭三爺說謊了,他的心思雖有些不端,可無證據(jù),到底定不了是他害人?!?/br> 福公公雙眸明亮的落在薄若幽身上,“就看薄姑娘能不能從上尋出字跡來了?!?/br> 霍危樓也在看著薄若幽。 他下至地方州府辦案數(shù)回,卻還是頭次遇見薄若幽這般,小小仵作比主官還要勤勉的,最緊要是的確技有所長,倘若是男子,倒可收用。 霍危樓眼底不免生出了一絲遺憾來,薄若幽恰在此時以手背拭汗,稍一抬眸便對上了霍危樓此般目光,她微微一愣,有些不明。 霍危樓眼底的情緒一閃而逝,蹙眉道:“若要令字跡現(xiàn)出,需要多久?” 他語氣又威嚴(yán)起來,仿佛適才那一瞬只是薄若幽眼花,她想了想,“只怕要明天了?!闭f完看向窗外,只見旭日已經(jīng)快到中天,又道,“還需今日日頭好?!?/br> 霍危樓皺眉,似乎不太滿意這個時間,薄若幽也不知怎地,忽而就想到了昨日初見時,霍危樓得知她竟是賀成所請仵作時的不滿,“霍危樓看不起女子”的念頭在心頭一滑而過,她隨之改了口,“天黑,最早也要今日天黑?!?/br> 霍危樓眉頭稍展,眸色也云開霧霽,世上有哪個上官不喜這樣的下屬呢? 霍危樓心底再次生出一絲遺憾,這次卻分毫都不曾露在臉上。 “侯爺——” 聲音忽至,是賀成匆匆而來,霍危樓轉(zhuǎn)身,賀成進(jìn)門便道:“祠堂那邊下官派人去了,已經(jīng)見到了那位玉嬤嬤,她獨自住在祠堂,據(jù)她自己說,這幾年從未出過祠堂大門,府內(nèi)的事,她只知道老夫人亡故,連鄭二爺墜樓都不知。” 說完,賀成神色有些奇怪,“此人有些詭異?!?/br> 霍危樓望著賀成,賀成胖乎乎的臉皺成一團,“下官也不知怎么說,就是覺得一個人在祠堂住了那么多年,足不出戶,這似乎不太可能,且……侯爺沒見過她,她看著,便叫人心底有些發(fā)毛,陰氣,陰氣的很……” 想了半晌,賀成用了“陰氣”這個詞。 霍危樓蹙眉,“人如今在何處?” 賀成便道:“還是在祠堂里?!?/br> 霍危樓掃了薄若幽這邊一眼,道,“帶本侯去看看。” 賀成立刻點頭,霍危樓又看了眼福公公,福公公立刻道:“侯爺放心,老奴留下?!?/br> 這般說完,霍危樓方才離開了靈堂。 一出門,便覺今日雖有日頭,可迎面而來的風(fēng)卻格外的冷,這時不遠(yuǎn)處又走來兩個往靈堂搬重物的下人,霍危樓一眼便看到他們抬東西的手皆被凍得通紅,他鳳眸輕沉,忽而就想到薄若幽拿著竹鑷的十指,細(xì)若削蔥的纖纖玉指,仿佛在冰雪里捂過一般。 霍危樓收回了視線。 他只字未提心中所思,只打量侯府的園子,因祠堂已經(jīng)脫離了侯府主體,因此霍危樓越往北走,越發(fā)覺侯府之大,“這園子是鄭氏修建?” 賀成咂摸不出霍危樓問話的意味,只得老實道:“不是的,此園乃是前朝一位親王行邸,建造之時引來了城南浣花溪的活水,在園內(nèi)造了三處內(nèi)湖,后來朝代更迭,園子廢棄,內(nèi)湖都干了,大概六七十年前,被當(dāng)時的鄭老爺買下,重新修繕之后做了祖宅。” 霍危樓目之所及,越是往北,越可見百年松柏,若此園是鄭氏自己建造,則要花費不少價錢,他身負(fù)監(jiān)察百官之責(zé),自會在意這些旁枝末節(jié)。 穿過一道月門,便當(dāng)真離開了侯府主體,眼前一片茂密竹林,日頭當(dāng)空,竹林里投下斑駁的一片光影,霍危樓帶著人穿過幽徑,很快便看到了隱秘在松柏之下的侯府祠堂。 松柏參天,雪積翠稍,茂如傘蓋的松柏仿佛天穹似得籠罩著祠堂,以至于只站在祠堂之外,便覺此處難見天光,陰氣極重。 雖尋常祠堂多伴以松柏彰顯肅穆敬祖之意,可眼前這一幕,當(dāng)真應(yīng)了賀成所言“陰氣”二字。 一行人進(jìn)了院門,院內(nèi)積雪鋪地,其上只有幾串單調(diào)腳印,還是片刻前所留,賀成快步走在前叫門,“玉嬤嬤?侯爺來了,開門——” 屋內(nèi)安靜的落針可聞,就在賀成皺眉之時,門忽而毫無預(yù)兆的打開了,而此前,賀成竟未聽見半分靠近門口的腳步聲。 門內(nèi)出現(xiàn)了一張因常年不見光而顯得有些死白的臉,玉嬤嬤年過半百,一張臉本就枯槁若雞皮,再加上褐色斑點和一雙毫無生氣,黑洞洞的眼睛,乍一出現(xiàn),便有些瘆人。 她一張臉露在門縫后,看了一眼外面的人,目光定在了霍危樓身后。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忽而生出幾分變化,唇角一抿,將門打了開。 她穿著一襲黑衣,未著縞素,屋內(nèi)昏暗一片,她整個人亦像隱在黑暗中似的,賀成躊躇著沒進(jìn)門,霍危樓大步入了祠堂。 進(jìn)門便是闊達(dá)的正廳,鄭氏祖先牌位擺在正北方向,其下長明燈燈火幽微,兩側(cè)皆有廂房,一側(cè)為香火祭奠之物,一側(cè)則為玉嬤嬤之居室,霍危樓大眼一掃,轉(zhuǎn)眸盯著玉嬤嬤,玉嬤嬤負(fù)手而立,腦袋垂著不與霍危樓對視。 霍危樓道:“你來此多少年?” “奴婢來此十五年了?!?/br> 玉嬤嬤說話之時,透著一股子久不與人言語的僵硬感,再加之語聲沙啞,聽著略顯古怪。 霍危樓又問:“因何至此?” 玉嬤嬤抿著唇,“奴婢有罪,來此贖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