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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蟲星去考研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217

    前上將閣下凝視著眼前的S級雄蟲,就像干涸已久的旅客在臨死以前緊緊握住了最后一顆多汁的草莖,專注而沉迷地低聲喃喃道:“你的出現(xiàn)提醒了我,當(dāng)代雄性即便已經(jīng)由于馴養(yǎng)而逐漸‘退化’,依然能誕生比任何雌蟲都杰出的最強個體?!?/br>
    ”——只要擁有S級天賦,雄蟲們就能實現(xiàn)‘進化’、掌握自身。”

    這雙碧綠眼眸一向溫和從容,有時甚至由于帶著淡淡的笑意顯得十分朦朧,從未像此刻一樣放射出仿佛饑餓到極點的寒芒、流露出百般壓抑后仍然無法遏制的極度渴求,靠坐在床邊的景郁忍不住向前傾身,喃喃重復(fù)道:“只要能得到S級遺傳基因,我就能夠再次進化?!?/br>
    多年來始終未曾實現(xiàn)的野心和夢想在年長雄蟲肩上形成一座沉重的山,他在情緒激動之下忍不住張開雙臂、向前踉蹌了幾步,卻在驟然響起的尖銳警報聲中如遭雷擊地定住身形,半晌才臉色頹然地再度坐回到堅硬床沿上,抬手撫摸著頸間冰涼的鎖環(huán),唇邊泛起了一個苦澀的笑意:

    “小忱,你可能無法理解我所做的自救嘗試,因為你生來具備別蟲夢寐以求的強大實力,會將我的絕望看作瘋狂也很正常?!?/br>
    重刑犯的語氣如同一枚被過早摘下枝頭的果實,飽含難以言說的酸澀和苦楚,端坐在獄室正中的陸忱卻毫無波動地挑了下眉,淡淡地說道:“沒錯,作為險些被害死在宇宙深處的受害者、以及險些被剖開蛋殼的幼崽的雄父,我確實無法與你共情?!?/br>
    在陸忱看來,蟲族社會確實存在各種現(xiàn)實問題,嬌生慣養(yǎng)的雄性們一方面掌握著絕大多數(shù)生產(chǎn)資料、甚至握有對家中雌性的生殺大權(quán),一方面也確實像景郁所說的那樣正在逐漸“退化”,但與此同時,承擔(dān)著社會勞動責(zé)任的雌性們經(jīng)受著更普遍、更嚴(yán)酷的限制與剝削,就連葉澤也曾在童年時期由于性別原因長期遭受雄父的漠視與毒打,同樣的情況卻從不會發(fā)生在一只雄性幼崽身上。

    在這張因襲已久的巨網(wǎng)中,沒有任何蟲是絕對自由而完善的個體,陸忱自己也經(jīng)常會由于擔(dān)憂雌子和雄子的未來生存環(huán)境而沉默嘆息,既擔(dān)憂小雄蟲在太過安逸的處境中甘于享樂,也為小雌蟲可能受到的性別歧視或婚姻不幸而憂心忡忡。

    ——但無論受到壓抑的個體自身如何苦悶,也不該有任何蟲錯誤地認為,另一性別者生來就該受到己方陣營的奴役與壓迫。

    更何況,景郁實現(xiàn)“雄性進化”的方式非但極其荒謬,而且自私又殘忍,在實際行動中突出地表現(xiàn)為對普通雄蟲的嚴(yán)酷戕害、以及對別蟲基因血脈的覬覦,甚至不惜為此聯(lián)合敵對國家,試圖攔截葉澤并取出他腹中的蟲蛋,將S級血脈用于腺體藥劑的最終改良。

    ——就算景郁對自身遭遇懷有再多憤懣不平,沒有迫害過一只雄蟲的葉澤何辜,還未真正降臨世間的幼崽何辜,那些由于藥劑實驗失去寶貴生命的蟲族何辜?

    說到底,“為了更光榮的進化”不過是籠罩在殘忍意圖之上的華美修辭,內(nèi)地里依然填滿了犧牲品們的森森白骨和累累尸骸,能夠由此獲得幸福的只有寥寥那些將別蟲生命看得輕如草芥的野心家。

    陸忱是由景郁親自從布魯克林接回主星的,此后的一年中他始終或直接、或間接地蒙受著這位溫和長輩的熱心照料,如果將那些與真正父輩無異的關(guān)懷全然認作演技精湛的產(chǎn)物未免太過薄情,但他此刻實在無法說服自己與一只曾經(jīng)試圖傷害幼崽的蟲產(chǎn)生共情,最終移開視線、冷聲問道:

    “所以你近期一再要求與我見面的真實意圖是什么?”

    或許察覺到他的神色實在冷淡,景郁一聲苦笑,蒼白無力地辯解道:“我不是徹頭徹尾的壞蟲,其實從始至終都在要求帝國研究院別傷害你的性命,從活蟲腺體中提取樣本也能完成試劑萃取,實驗過程只會對你造成極其微量的損傷。”

    “——至于蟲蛋,你還年輕,會有更多更健康的幼崽?!?/br>
    景郁曾經(jīng)親手掐死剛出生的雄子,只因那是一只天生視力缺陷的幼崽,他投身基因藥物研究的初衷固然出于私心,如今也已經(jīng)成為了難以辨別的復(fù)雜執(zhí)念,全身心地相信著自身確實在進行一項與種族未來息息相關(guān)的偉大事業(yè),于是絲毫不認為自己正在說出對于“父親”這個身份而言多么具有沖擊力的言辭,當(dāng)即眉頭微皺,繼續(xù)低聲說道:

    “只要奉獻一只幼崽、提取一只湯勺那么多的腺體物質(zhì),全蟲星受到壓迫的雄性就能從雌性的剝削中起身,從中獲得突破進化的密碼,小忱,你不想成為被種族歷史永遠銘記的英雄嗎?”

    “我們所進行的事業(yè)不僅為了自身,也為了更廣泛的雄蟲同胞?!?/br>
    對方在“我們”一詞上意味深長地加以重音,言下之意是即便自己已經(jīng)身陷囹圄,依然希望陸忱能繼承這份偉大遺志、肩負著全體雄性的進化使命含淚向前。

    “……”

    這只雄蟲在長期壓抑之下走向極端,不僅將別蟲作為可以任意取用的資源,還荒唐到逼迫他者也為“光輝事業(yè)”自愿獻出生命和后代,而自己為什么要專程爬十層樓聆聽這些充滿法*西斯色彩的瘋言瘋語,在家陪葉澤做一套孕期拉伸運動難道不夠充實嗎?

    與立場根本分歧的蟲多說無益,陸忱強忍怒火閉了閉眼,生平第一次對親自做出的決定感到有些后悔,他站起身來,不想繼續(xù)接受這些令人煩躁的信息,當(dāng)即示意看守著電子門的獄卒解除門禁,卻以余光敏銳捕捉到身后撲來一道模糊的影子。

    從供刑犯休息的狹小床鋪到被擺放在整間獄室正中的扶手椅剛好需要七步,走到第五步時,足以使蟲體血壓升高、呼吸困難的電流開始被持續(xù)釋放,佩戴著電子頸環(huán)的景郁向前六步,在原地勉強維持身形、對即將離開的陸忱徒勞無功地伸直了手臂,試圖捕捉對方的衣角。

    眼前的S級雄蟲是開啟夢想的第一把鑰匙,也是實現(xiàn)愿望的最后一塊拼圖,景郁專注地凝視著陸忱俊美凌厲的面容,內(nèi)心深處忽然浮現(xiàn)出布魯克林初見時那只孱弱蒼白的幼崽,倚靠在萊恩臂彎里時的睡容十分恬靜,像一枚稚嫩的星星。

    或許由于即便再追求強大的個體也會在某些意想不到的時刻,對一些脆弱無比的小東西產(chǎn)生憐愛之情,他為了掩蓋自身的憤懣不平,曾經(jīng)面對許多蟲族說出許多謊言,卻從未掩飾自己對元帥家小雄蟲的喜愛,還曾暗暗設(shè)想過如果這只幼崽的腺體缺陷終生無法痊愈,就找準(zhǔn)時機向景堯申請撫養(yǎng)權(quán)。

    如果事件的發(fā)展在那一瞬徹底凝固、永遠止步不前,景郁或許永遠是一位郁郁不得志的雄蟲上將,不會在匆忙注射針劑后覺醒失敗、患上間歇爆發(fā)的腺體疾病,更不會為此深陷黑塔。

    現(xiàn)如今,他的抗?fàn)幰讶唤Y(jié)束,眼前這只遠比任何蟲更強大的后輩卻有機會在前輩的遺骨上摘下一朵花,他們雖然沒有養(yǎng)父子間的緣分,依然能在雄性崛起的道路上做一對薪盡火傳的引路者和繼承者。

    被禁錮在電子鎖環(huán)內(nèi)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瞬,銀發(fā)碧眼的雄蟲望向S級后輩的目光愈發(fā)熾熱,他強忍著電流帶來的痛楚,不顧對方表現(xiàn)出來的冷漠和抗拒,偏執(zhí)而狂熱地飛速說道:“我的時間不多了,現(xiàn)在就將研究資料移交給你?!?/br>
    陸忱心中的警鈴驟然作響,他眉頭緊蹙,示意旁側(cè)的獄卒立即做好制服刑犯的準(zhǔn)備,同時壓抑著那絲對于“曾經(jīng)親近的長輩在歧途中越走越遠”的隱秘惋惜,沉聲說道:“上將,我與您立場不同,不可能繼承這項剝削‘劣等雄蟲’和全體雌性的工作?!?/br>
    “——您別做傻事?!?/br>
    意識到“做傻事”帶來的后果對于即將被判處死刑的叛國犯而言不具備任何威懾力,只不過是以另一種方式迎來終局,陸忱嘆了口氣,再度說道:“我認為這些觀點非?;闹?,就算您如何游說,我也不可能為任何事犧牲別蟲、犧牲我的幼崽?!?/br>
    一生都精致利己的前準(zhǔn)將閣下聞言忽然笑了下,斷然答道:“沒有蟲能抵御‘變得更強’的誘惑,你如果看過這些資料,自然會做出正確決定?!?/br>
    鑲嵌在四周的壁燈將慘白冷光投放在獄室內(nèi)焦灼中的幾只蟲族身上,景郁的銀發(fā)上閃爍著月光般的柔輝,碧綠地掠過了一絲溫和的笑意,以逐漸嘶啞的聲線模糊不清地說道:“跟我一樣目的性強、野心勃勃,我那時一見到你就覺得很有緣分?!?/br>
    堅持自說自話的雄蟲在生命盡頭表現(xiàn)出了前所未有的偏執(zhí)和狂熱,將自己定義成一位為光輝事業(yè)獻出生命的前驅(qū),并沿著這條無法真正消解社會不公的歧途疾馳而去,或許還在希冀著頭上能出現(xiàn)屬于理想主義者的英雄光環(huán)。

    在陸忱眼中,或許他的動機比那些整日貪欲享樂、壓迫雌侍的雄性更崇高,但歧途畢竟是歧途,就算再慘烈悲壯也無法洗清手上所沾染的諸多無辜者的鮮血,但景郁被圍困在一個看似邏輯自洽的荒謬囚籠里,并不認為自己做了任何錯事,仍在喃喃遺憾道:

    “如果你不是言哥的雄子,而是我的幼崽該有多好?!?/br>
    長久壓抑的雄蟲一生中背負著的矛盾與分裂在此時聚合為完整的靈魂,他以痙攣的手指緊緊抓住陸忱的衣袖,感到心臟已經(jīng)在持續(xù)不斷的電流中逐漸麻痹,最終吐出一塊帶血的口涎,將疼痛不已的足尖向前略微挪動了一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