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一張好人卡_分節(jié)閱讀_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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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還在繼續(xù)下落,但已經明顯感覺到了疲憊和力不從心。 鐘恒曾經猜測過云瑯修的是無情道,但謝眠當時不信。 云瑯有親同手足的兄弟,在他離開此界千年之后,還記得為他保留一絲血脈;有珍愛的妻兒,愿意傾盡所有,只為給喪母的稚子打造一件護身法器;受到人與妖二族共同的追隨敬仰。 無論如何,也不像是修的無情道。 可現在謝眠卻忍不住想:如果不修無情道,誰能受得住這樣的折磨與蹉跎呢。 謝眠看著眼前的陸翡之。如果是平常的他,可能會有點擔心或責備——“為什么不好好待在身體里”“怎么又跑出來了”。 但現在,他只想省下那些力氣,和陸翡之好好說說話。 四周黑漆如墨,寂靜無聲。好像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個,頭抵著頭,意識交纏在一起,緩慢地墜落。 謝眠腦子里木木的,想起自己之前在幻境中的掙扎,輕聲問:“翡之,你有害怕的東西嗎?” “有啊,當然有了?!标戶渲穆曇艉孟衤牪怀鍪裁雌D難與晦澀,一如既往,“你剛往飲雪城那幾天,我做夢都是你不回來了。鐘恒在飲雪城給你討了房小老婆?!?/br>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疲憊到連手指都不想動一下的謝眠,心底沉甸甸的石頭,就像是突然被掀起來一個角。 其實謝眠根本碰不到陸翡之的身體,但還是忍不住往他那邊靠了靠。謝眠嘴角翹了翹:“你怎么總跟我哥不對付?” 陸翡之嘟囔:“明明是他看我不順眼?!?/br> 謝眠故意逗他:“我哥才沒有呢?!?/br> 陸翡之憤憤道:“若能回去,非得去醫(yī)館問問,能不能配點治偏心的藥給你喝?!?/br> 謝眠便低聲悶笑起來。笑了一會兒,謝眠低聲問:“翡之,你還能往下走嗎?” 他既希望陸翡之能,又希望陸翡之不能。 云家認為陸翡之是神君轉世,天命之子,因此嫉妒地發(fā)瘋,幾番出手陷害??芍x眠卻一點,都不想讓陸翡之當這個英雄。 謝眠沒做過英雄,但他至少明白一個很淺顯,也很現實的道理,當英雄絕對不是什么好事。 不付出什么慘痛的代價,怎么配叫英雄? 謝眠有一件藏在心底最深處的事,誰也沒有告訴過。 那一日,他與陸翡之在棲合關重逢。陸翡之站在城墻上,射出驚世一箭,上空浮現巨大的朱雀法相,焚魔千里。 在場所有幸存的修士,都在赤色朱雀張開雙翅,揮出熾熱狂風的那一刻,出于震懾和自保,閉上了眼睛。 唯獨謝眠,因為周身的溫度和風都溫柔和煦,睜開了眼,所以他看見了。 他看見陸翡之那次殺死的魔族,并沒有重新變回濁氣,回到天地間,而是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十二城皆知,濁氣是無法消滅的。唯有當年云瑯斬殺魔主,就地飛升,降下的甘霖曾澆滅過濁氣。 陸翡之何德何能,也能做到如此呢? 謝眠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守口如瓶,就連對陸嵐他們,也半句沒有提過。 隨后,謝眠從抓到的云家人口中,聽到了他們關于“陸翡之和云瑯都是神君轉世”的說法,震驚之余,立刻就聯(lián)想到了棲合關這件事。 如果因為陸翡之和云瑯都是“神君轉世”,才能真正消滅濁氣,倒也說的通。 但陸翡之射出的,那能夠焚毀濁氣的一箭,用的是心頭血。那云瑯飛升,云渺整界降下的大雨,又是什么? 謝眠聯(lián)系到了一個讓他覺得毛骨悚然的答案。 那很可能,不是什么神君回歸神位,天地同賀而降下的甘霖。 而是神血。 千年前那一場盛事,原來不是飛升和歸位,而是殉道和神隕。 …… 在濁水之中沉浮,謝眠心底這點隱晦的恐懼和私念,自然也沒能逃過無處不在的濁氣侵蝕。 如果到最后,真的要陸翡之死,才能結束這一切亂世,他該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