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棲葉喃喃：“我原本以為……他母親能接受。”

    林記避開陳棲葉的目光。老實說，他從沒想過比自己都直男的秦戈會是個同性戀，但當秦戈和陳棲葉越來越親密，分分合合到現(xiàn)在依舊在一起，他作為朋友從始至終都沒表現(xiàn)出詫異，因為在他的認知里，不管是同性戀還是異性戀，都是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陳棲葉和秦戈在這一點上并沒有多特別。

    不過，愛看耽美小說的陳小嫻很是好奇激動，林記每次跟她吵完架想找個話題切入，總會神秘兮兮地來一句：“你知道嗎，秦戈和陳棲葉昨天晚上又……”

    “父母輩的思想很難像我們這樣開放，秦戈的外公外婆又只有這么一個外孫……”一旦換個角度，林記多少也能理解戚家人的狠心，不到萬不得已，哪有父母長輩舍得在經(jīng)濟上制裁還未獨立的兒女。

    “那他出手怎么還能這么大方闊綽？”陳棲葉問到點子上了，林記想說的也是這事。

    陳棲葉想到那個暑期補習班。秦戈是總策劃人，課程結(jié)束后分得的酬勞也最多，這是他自己掙的，不需要一并還回去。

    但林記搖搖頭，說秦戈大手大腳慣了，暑假后期添了好幾雙籃球鞋，每雙都要好幾千，補習班的錢估計沒剩多少。

    “我就怕……”林記壓低聲音，以小雞之心度鴿子之腹。他告訴陳棲葉，秦戈自己名下有張額度巨高的信用卡，他擔心秦戈為了維持過往的吃穿用度，用那張信用卡套現(xiàn)。

    信用卡套現(xiàn)不需要通過正常合法手續(xù)，金額大了會很棘手。多少人套現(xiàn)后花錢如流水，到還款日卻拿不出錢，只能以貸養(yǎng)貸，雪球越滾越大。

    “他不會做這種事的?！标悧~掏出手機，準備一下飛機就給秦戈打電話問個明白，林記趕忙將他的手摁住，勸他打消這個念頭。

    “我也只是猜測。但是你想啊，不管他有沒有套現(xiàn)，他什么都沒告訴你，就是怕你這一通電話過去——”林記不知該如何形容，一雙雞爪搖成花手，寓意戚家一地雞毛的混亂現(xiàn)狀。秦戈肯定不希望陳棲葉卷進去把事態(tài)變得更復雜，而戚老爺子至今未派人來敲打陳棲葉，也是看出秦戈對陳棲葉用情至深，他若是出面強行將他們拆散，即便兩人日后再不相見，陳棲葉也會成為秦戈永不忘懷的意難平。

    姜不愧是老的辣。戚老爺子這是要打持久戰(zhàn)，既然秦戈主動把卡全都還了回來，要愛情不要面包，他便順水推舟，考驗他們的愛情是否能離了過往水平的物質(zhì)條件。秦戈心高氣傲，陳棲葉跟著他也過了一年多好日子。都說由奢入儉難，戚老爺子這是算準了二人遲早會在生活質(zhì)量上起沖突和爭端。哪怕陳棲葉愿意過回一窮二白的苦日子，沒過過苦日子的秦戈也很難拉下這個臉。

    “我告訴你，就是希望你心里有個底。”林記拍拍自己的臉，叮囑陳棲葉在秦戈面前一定要假裝不知情。這和責任擔當沒關(guān)系，而是男人都講尊嚴面子，陳棲葉現(xiàn)在要做的不是和秦戈共患難，而是表現(xiàn)給戚家人看，沒了家族在后面支撐，他們過得也不差。

    陳棲葉明白了，對林記感激道：“謝謝。”

    “害，都是朋友?！绷钟浱苫刈慰勘成希季煤缶拐f，“其實我挺羨慕你們倆的?！?/br>
    林記開了飛行模式的手機屏幕上顯示他和陳小嫻的聊天記錄。兩人隔了十二個小時的時差，一個人說早安，另一個就該說晚安了。

    陳小嫻和秦戈挺像，也是急性子，但林記沒陳棲葉溫吞有耐心，兩人還能面對面手牽手的時候就爭吵不休雞同鴨講，現(xiàn)在隔了大半個地球，只能靠手機傳輸?shù)臄?shù)據(jù)交流，她們的爭執(zhí)卻越來越少，曾經(jīng)濃烈的愛意在距離面前不可避免地歸于生疏和平淡。

    “不能分?！绷钟浤恳暻胺?，與其說是在給陳棲葉加油打氣，更像是在激勵自己，“我不可能再遇上像陳小鴨一樣，讓我這般又氣又愛的人了，所以不能分，絕不能分?！?/br>
    陳棲葉大受觸動。

    他能感同身受林記的執(zhí)念。喜歡一個人久了，兩個人靈魂的一部分會融合為一體，要是分了，那部分“我”也就死了。

    “嗯?！标悧~說，“我也不可能再遇上像秦戈那樣的人了?！?/br>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望著高空中嶄新明亮的云彩，笑道：“如果沒遇到他，我的生活軌跡不會是現(xiàn)在這樣?！?/br>
    我也會是個完全不同的人。

    林記會心一笑。盡管疲憊，但決不氣餒，和陳棲葉約定：“咱們都得死磕。”

    陳棲葉點頭。他和秦戈也有矛盾困難亟須解決，但他和秦戈至少在同一個國家不存在時差，實在想念得緊，一張飛機票就能看到對方真人。陳棲葉回校后退出了學期初加入的社團和學生會。部長問他原因，他不好意思地說自己還是想以學業(yè)為重，為轉(zhuǎn)專業(yè)打基礎(chǔ)做準備。

    但陳棲葉沒把兼職停掉。國慶后，他的授課對象從之前的兩個發(fā)展成五個，如果省吃儉用，這部分的收入完全能覆蓋普通大學生的日常開銷。

    可陳棲葉不是一個人，他們的小窩租在陳棲葉的大學邊上，所以秦戈不喜歡陳棲葉來南方找他，每次都是自己動身去北方。林記不建議他和秦戈敞開天窗說亮話，但陳棲葉總覺得兩個人應該同甘共苦，互幫互助，才能在一起很久、很久。

    陳棲葉在十月中旬收到學校的一筆助學金，他想把這筆錢用于付房租，或者再節(jié)省點把房子退掉。他等秦戈下次來北京后詳細面談，但這筆錢的到賬使得他按捺不住心情，當天晚上給秦戈打了個視頻電話，接通后背景聲音依舊嘈雜，光線昏暗迷離，秦戈還未開口，另一個人就出現(xiàn)在屏幕中，大著嗓門問：“這就是小嫂子吧！來查秦哥哥的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