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只很聽話、又會撒嬌的金毛。

    這只金毛突然警覺，朝他們來時的小路吠叫，好像有人跟蹤他們，隱藏在叢生的樹林里，秦戈順著金毛想要沖過去的方向望去，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人，也就沒有松開牽引繩。

    秦戈最后陪著金毛慢慢走下坡路回家。進(jìn)屋后，他從冰箱里拿出自制的狗糧，放進(jìn)微波爐里加熱。等待的過程中他定定地站在廚房窗前，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這個樓層另一戶人家的廚房，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這戶人家的百葉窗就沒拉起過，外面的人看不見里面，里面的人用手指輕輕一扒，倒是可以觀察對面的秦戈。

    微波爐“叮——”的一聲并沒有嚇到秦戈。他把食物放到狗碗里，金毛吃得起勁，才幾個月大的時候它吃著吃著還會倒立起來，就差把整個身子都塞進(jìn)碗里，胃口好得秦戈也想吃個夜宵，倚靠在櫥柜前，手里拿著盒巧克力，邊吃邊看金毛吃，像是能透過一條狗對食物的珍惜看到另一個人，另一個人只存在于他回憶里的人。

    秦戈最后看了眼對面廚房的百葉窗，將被舔的很干凈的狗碗又洗了一遍，往臥室走去。金毛一直跟著他，想和他一起進(jìn)那個房間，但秦戈毫無商量余地地把它拒之門外，把偌大的客廳和溫暖的小窩留給他，好像它被秦戈抱在懷里入睡的日子并不存在，而它那時候明明更可憐，更弱小，毛色更臟性格更膽怯，像條野狗流落街頭，被秦戈撿回去養(yǎng)大后才發(fā)現(xiàn)是條金毛。

    已經(jīng)長大的金毛嗚咽一聲，趴在主人的臥室門前。一門之隔，它的主人并沒有入睡，隨手放了幾件衣服進(jìn)行李箱，又看起了打印好的醫(yī)學(xué)相關(guān)的英文文獻(xiàn)，在空白處劃劃寫寫，期間看了好幾次手機都沒解鎖，只是看時間而已。

    這似乎就是秦戈下班后的生活了。如此一個人獨處不知是他的享受，還是隨著時間順?biāo)浦邸?/br>
    秦戈第二天還是去了住院部，跟著其他師兄查房、看病歷。他站在護(hù)士臺前了解某床病人的用藥，他視野一黑，有雙算不上溫暖的手蓋住他的雙眼。

    不用來者開口，秦戈就能猜到她是誰。把手挪開后，方才話還沒說完的年輕護(hù)士低下了頭，身子往邊上挪了挪，不打擾他們交流。秦戈再扭頭，滿臉笑意的杜欣怡顯然沒留意到那位護(hù)士表情上的細(xì)微變化，直接問：“有沒有想我？”

    秦戈沒正面回答，柔聲反問：“想去哪兒吃午飯？”

    秦戈本就不需要值班，換下白大褂后就同杜欣怡一起離開。等車開出醫(yī)院身邊再也看不到秦戈同僚后，杜欣怡才稱兄道弟般拍秦戈的肩膀，問他：“這次表現(xiàn)得還不錯吧?！?/br>
    “你每次都裝得跟真的一樣?！鼻馗陮@位發(fā)小的演技心服口服。秦戈并沒有公共社交賬號，自從在馬老師的紀(jì)錄片露臉后，還真有人千方百計搜刮到他的聯(lián)系方式，或者為了見他一面專門找到醫(yī)院。

    場面一度尷尬。秦戈也到了談?wù)摶榧薜哪昙o(jì)，他自己不著急，有的是人替他著急。秦戈不堪其擾，大多數(shù)成年人又不信“我在等人”這種一聽就是在敷衍的話。秦戈只得謊稱自己有女朋友，對方是老家潭州門當(dāng)戶對的發(fā)小。

    而對于假扮女友這種有辱清譽的事兒，杜欣怡求之不得。她是個孝順的好孩子，畢業(yè)后本可以在大學(xué)所在城市工作，還是遂了父母的愿回潭州考了個公務(wù)員。小城鎮(zhèn)的生活一眼就望得到頭，她的父母下一步就是給她安排相親，女婿候選人全是家境優(yōu)渥的潭州本地人。

    杜欣怡的父母希望晚年能享女兒在旁的清福，杜欣怡覺得荒誕的同時又不敢當(dāng)面反問，如果父母最大的心愿不過如此，他們?yōu)槭裁催€要鞭策自己好好讀書，讀好書，考那么好的學(xué)校，學(xué)在小城鎮(zhèn)里無處施展的專業(yè)。

    所以杜欣怡和秦戈一拍即合。不再單身后，秦戈在流媒體上的討論度也有所下降，他還需要三年才能正式畢業(yè)，從醫(yī)院拿工資而不是導(dǎo)師的補助津貼，在他真正成為一個醫(yī)師前，杜欣怡的父母也不會急著要他們辦婚禮。

    兩人終于得以喘口氣，耳根子清凈，擺脫來自社會和家庭的外在聲音。他們找了一處餐吧形式的咖啡館，杜欣怡盯著坐對面的秦戈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嚴(yán)肅道：“要不我們假戲真做吧?！?/br>
    秦戈從容不迫：“這個問題的決定權(quán)好像不在我手里?！?/br>
    “切，沒勁。”杜欣怡吐吐舌頭，被秦戈說中了。她就像個翻版的戚渺渺，家世好樣貌也好，卻至今沒談過戀愛，對純粹的愛情還抱有期待，斷不可能接受另一半心里還裝著另一個人。

    “真羨慕戚阿姨……”杜欣怡這時候有些自言自語了，她看過戚渺渺的節(jié)目和游記，還有那些故事——主人公歷經(jīng)磨難后總能和一切達(dá)成和解，擁有新的愛情和美好生活。她創(chuàng)作的人物也是她自身的真實寫照。

    杜欣怡神游，望向咖啡館的窗外，秦戈看著她，并不打算戳破自己母親給那么多女孩編織的兩全其美，反倒是被杜欣怡突如其來的疑惑問住了。

    杜欣怡想知道：“戚阿姨在最新一期vlog里說，她和陸崇舅舅的關(guān)系深厚到不需要人為的儀式來加保險，可我怎么記得……陸崇舅舅有一段時間，還是很想和戚阿姨辦婚禮的?！?/br>
    秦戈正思忖該如何把這個問題模糊化，上一秒還不得其解的杜欣怡在下一瞬就被手機屏幕的亮起吸引走注意力。不像秦戈，她幾乎不屏蔽多人群消息，提醒道：“快看qq里的高中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