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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兩官員停在正天殿偏側(cè)的階梯上,遙遙回望了一眼,終是嘆息著垂下手去。 這泱泱云楚頃刻間變了天,可整個皇城連幾個裝模作樣哭嚎的人都尋不到,更別提那些不痛不癢的尋常百姓人家。 皇帝做到這般孤寡落魄、天人厭棄的地步,也實非不易。 “可知今日守陵的是誰?” “約莫還是昨日個宮人?!?/br> “陛下…先帝竟無一子嗣啊?!?/br> “攝政王…可曾去過?” “……” “也罷,也罷?!?/br> …… 這天寒地凍的,蕭衡也不知從哪里尋了一壺梨花釀,燙了小半會兒,待酒勁消了大半才倒了一小盞給溫衍,開口道:“只能喝一點,暖暖身子就要打住?!?/br> 溫衍小口抿著,溫酒過喉,除了一點甘冽,沒嘗出更多滋味來,但勝在從未品過,也覺著滿足。 “在蒼瑯坡隨手撿回個尸首也敢往皇陵帶?當著那么多祖宗的牌位,也不怕夜間睡不安穩(wěn)?” 周宴氣得狠灌了一口,見楚懷瑾緊盯著他手里那壇酒,眼睫輕顫的模樣,像極了小時候攥著他衣角跟后頭走的模樣,心頭的火才堪堪消了一點下去。 “這個你喝不得?!敝苎缫粋€翻身,坐在窗角晃著手。 溫衍轉(zhuǎn)頭看向蕭衡,滿眼都寫著“想要,想喝”。 主要是楚懷瑾自小就沒怎么喝酒,即便登基以后的一些國宴,楚復在跟前坐著,他也顧慮著左右不敢碰。 這偶的“一開葷”,偏偏遇上的還是被消了大半酒勁的梨花釀,“葷”沒開徹底,有些剎不住車。 “不行。”蕭衡搖了搖頭。 溫衍眨了眨眼睛,睫羽成扇,雙眸烏黑,透著半股子親昵和天真,繾綣莫名,小皇帝難得服一次軟,蕭衡幾乎當場就繳了械。 “就一口。”蕭衡認命起身。 周宴見從墻沿暗格里取了一小壇酒出來,“嘖”了一聲幽幽道:“你就慣著他吧?!?/br> 封泥剝下的瞬間,濃郁的酒香絲絲蔓開來,幾乎將整間屋子浸透。 “你竟瞞著我藏酒?”周宴無酒不歡,一聞這酒香就知曉是好東西,頓時覺得自己手中的玩意成了白水。 “漠北的冷泉釀的?!笔捄廨p笑著坐回溫衍身邊,漠北景還未帶他見過,先飲個漠北酒也好。 “余香比不得江南的酒釀,第一口便上頭,所以只能嘗一點?!?/br> 蕭衡說一點,真就一點,還摻了大半梨花釀在里面,酒香被沖得極淺,卻又糅了些梨花的清香,不輕不重的將將合口。 這酒是為了溫衍開的,可最后大半都落在了周宴的口里,兩人倒也吃的盡興。 “項鶴那邊怎么說?”蕭衡開口道,見溫衍被酒醺得微紅的眼,嘴角笑意更甚,心尖也越發(fā)軟。 “見到我爹的瞬間便有定數(shù)了,就像小瑾說的,他沒有拒絕的理由?!敝苎缧溟g的衣服被過窗而入的風吹得獵獵,被酒氣沖著也不嫌冷,開口道:“對了,他還得空將嚴尚書他們接到府上了?!?/br> 溫衍抬起頭來,“我倒是給忘了,還是太傅想的周到。” 周宴搖了搖頭,笑著說:“項將軍被你嚇得不輕,年紀這般小,心性卻堅?!?/br> 還有半句話,周宴沒有說出口,只是掩飾所有情緒仰頭灌了一口。 項鶴說“對云楚來說是好事,但對陛下來說,未免過于沉重了些”。 “要等到什么時候?”周宴有些不耐地問蕭衡,這喪鐘的聲音聽得他想殺人。 楚懷瑾的身子本就危險,他們都有意無意避開“死”這個字,生怕沖撞了什么,犯了忌諱。 但楚復那一聲一聲喪鐘像是在不住提醒他們,很多事情只是或早或晚的區(qū)別,即便他們不提,也懸在所有人額上不曾落下。 哪怕周宴一遍一遍提醒自己,這喪鐘權(quán)當做楚復給自己提前敲上的,也不能睜只眼閉只眼隨他去。 “兩日?!笔捄庀氲匠停龅匾击?。 他曾趁著溫衍睡下的時候,往皇城走了一遭,看著寧心殿那人睡過的榻上,一層又一層的白幡、兇壽錦被,還有連燒幾夜的緞紙白銀,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可和真正的國喪比起來,楚復的敷衍幾近赤|裸,賊子野心像是不怕任何人詬病,皇帝該有的萬民舉旗、良辰入殮、陵墓御道,通通用“暴斃”為借口從一而簡。 蕭衡聽到“暴斃”一詞的時候,煞氣和殺意一同席了上來,若不是想著那人還在等他,他倒是想讓楚復切身知道什么叫“暴斃”。 “徐亮到了?”溫衍疑惑出口。 “嗯,昨日夜里?!笔捄庵棺匮芤庥俚挂槐氖?,板著臉說:“不行?!?/br> 溫衍一哂,看著蕭衡重新倒了一杯清水推至眼前,有些微惱,大抵是有些醺著了,平日斂慣了的神情都有些放松,嘴里不發(fā)一言,眼睛已經(jīng)把想說的話都說了個遍。 “這是…醉了?”周宴一挑眉,“所以說小孩子喝什么酒。” 溫衍皺眉,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先駁了周宴那句“醉了”,還是那句“小孩子”,稍頓片刻,才冷聲說道:“沒有?!?/br> “喝醉的酒鬼都愛說自己沒醉?!敝苎缯{(diào)侃道,轉(zhuǎn)而看向蕭衡,“跟你說他喝不得,偏要順著他?!?/br> “聽到?jīng)],小酒鬼?!笔捄恻c了點溫衍的鼻子,也不知道頰邊的緋色是醺的還是赧的,亦或是兩者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