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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短命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275

    外務(wù)司說完,眾人的目光便轉(zhuǎn)移到了禮部尚書身上,他遲疑了一下,連忙抖了抖袖子上前請示道:“不知……陛下要從何禮?”

    這的確是個問題,他們剛剛才與沙安打了一仗,北疆一帶幾乎被他們糟蹋成一片廢墟,而且拜他們所賜,南北流民至今都折磨得華胥朝廷頭疼腦脹,誰心底里不是恨沙安恨得牙根兒發(fā)癢。

    女皇皺了皺眉,沉聲道:“依盟國之禮?!?/br>
    她當(dāng)然也有自己的道理,所謂遠(yuǎn)親不如近鄰,無論如何,沙安還是與華胥接壤。如今誰也吞不掉誰,那不如就彼此給個臺階,以后的日子還是好好過。

    北疆的人需要安定,老百姓不會在乎朝廷有沒有耍足威風(fēng),更不在乎他們能不能賭氣賭贏,只要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上好日子就行——這才是如今之大計,其他說什么都是虛的。

    女皇垂著眼簾,眼角挑著,不著痕跡地四處打量,當(dāng)她的眼神掃過蔣坤的時候,極敏感的捕捉到了他神情中的一絲異樣,她眉毛挑了挑,“嗯”了一聲,問道:“蔣卿以為如何啊?”

    蔣坤原本在想心事,這段時間他就沒睡過一晚好覺,臉色極差,眼眶子發(fā)青,大晚上看就跟吊死鬼似的,連帶著精神也有些恍惚,被女皇這么一叫才又回了神兒,本能地怔了一下,不過不枉他在朝堂上摸爬滾打十幾年,反應(yīng)倒是極快。

    他立馬擺出一張苦瓜臉來,緊皺著眉頭,以一種憂國憂民的姿態(tài)問了個無足輕重的問題:“這……我朝用盟國之禮,恐怕會為外邦所恥笑……”

    女皇冷哼一聲,板著臉道:“荒謬,豈能因虛名而招實禍,安泰為國本,大國當(dāng)有大度……難道我堂堂華胥要為風(fēng)言風(fēng)語所左右?”

    蔣坤立刻惶恐道:“是……是臣短淺……圣上英明!”

    丘滄陽涼颼颼地甩了他個白眼,心里卻慢慢沉了下去。

    蔣坤當(dāng)然不是那種會用這種拙劣之言溜須拍馬的人,他一向八面玲瓏,披上毛比猴子還精,權(quán)術(shù)早就是爐火純青的修為了,就算要溜須拍馬也是那種潤物細(xì)無聲的類型——能讓他走神走到不得不以這種招數(shù)來圓場的事,絕對不是小事。

    女皇也隱約覺得哪里不對勁,只是光一件北昭王的事就足以讓她頭疼不已,實在是分不出心神再去細(xì)想這種細(xì)枝末節(jié)的小事。她沉沉吸了口氣,低下頭揉了揉酸脹的眉心,人不服老不行,她早已不是當(dāng)初的年輕氣盛了,晚上在后宮翻云覆雨,第二天還能在朝堂上運籌帷幄殺伐決斷。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一把年紀(jì),事情一多就后腦發(fā)脹,也沒有從前的魄力了。

    丘滄陽見女皇無動于衷,又撇了一眼蔣坤,實在是忍不住,只好親自站出來,面無表情地道:“蔣大人似乎精神不大好,也不知是為何而勞神至此?不若在家中休養(yǎng)休養(yǎng)?!?/br>
    他說到“勞神至此”時還特地拔高了音調(diào),女皇微微一怔,慢悠悠地抬了抬眼。

    言御使見狀馬上跳出來陰陽怪氣地道:“丘大人還真是無處不留心啊?!?/br>
    蔣坤卻沒跟著說,神色有些僵硬。

    他原本以為,連著兩次刺殺,天山十四靈都用上了,總不至于還殺不了一個周子融——可周子融不僅沒死,似乎還能活蹦亂跳,而且反應(yīng)極大,如今東海全境重兵巡防,五十萬大軍摩拳擦掌。

    這無疑是一場無聲的威脅,周子融揍番陽人從來沒上過這么大陣仗——蔣坤想,這就是周子融故意做給他看的。

    是啊,就算他能趁著太子出不了東宮在宮中部署,可周子融遠(yuǎn)在東海,手下掌著五十萬精兵——水軍也是軍,況且代理南疆的羅耿是周子融的故交,北疆的卓家小子又恨不得認(rèn)太子作干爹。

    但那人已經(jīng)要到了,根本容不得蔣坤瞻前顧后,看來他們是要趕鴨子上架。

    蔣坤的眼神暗了下來,扯了扯嘴角,幽幽道:“多謝丘大人關(guān)心,蔣某無礙?!?/br>
    丘滄陽又看了一眼女皇,見她還是沒說什么,只好暫時把這口氣給咽了回去。

    東笙是在七天后才終于醒過來的,他差點讓玄天閣的那條精鐵鞭抽成個半身不遂,負(fù)責(zé)行刑的那兩個玄天衛(wèi)下手極黑,兩人輪番上陣,每一鞭下去都是皮開rou綻,整整三百鞭,整塊背都抽爛了,而且玄天宮冷得讓人精神抖擻,他愣是堅持到最后一鞭才成功地暈了過去。

    冷得像是要結(jié)冰的地上血跡斑斑,guntang的鮮血仿佛還騰著白氣。當(dāng)時他雖然神智清醒,但兩百鞭以后眼睛就看不清了,并且開始胡思亂想。曾有一個極其詭異的念想在他的腦海里一閃而過——他想,背抽成這樣,留了疤豈不是會很丑,那以后再跟那人親密的時候,豈不是只能正面對著了。

    而他醒過來的時候身旁一個人都沒有,爐子里的炭火燒光了有一會兒了,屋子里冷冰冰的。東宮里的內(nèi)侍早就被撤走了,每天只有某個固定的時間會有人來幫他換藥洗身。

    沒人來幫他,他自己也起不來床,他企圖拿手撐著起來,但發(fā)現(xiàn)自己整個身子都趴麻了,別說撐起來了,連抽個手都十分費勁。

    而且他稍稍一動,背上就一陣撕心裂肺地疼,他倒抽一口涼氣,胸腔劇烈地起伏了幾下,差點疼出眼淚來。

    東笙喉嚨里發(fā)出了一聲難耐的嗚咽,蒼白的額上倏倏地冒著冷汗,青筋都迸出來了。

    “嘶……”他啞著嗓子喊了幾聲“往生”,聲音像是扯開線了的破絲布,喊了半天卻沒有動靜,他緩了口氣,似乎用了極大的氣力,又試著喚了幾聲。

    他現(xiàn)在靈力不濟(jì),恐怕往生就算聽見,也無法化形。

    屋子里越來越冷,東笙連抬手給自己掖個被角都能累得滿頭大汗,好在是被子還算厚實,不然受傷的人不耐冷,他真怕自己會被活活凍死在床上。

    喊不來人,東笙只好老老實實地趴著,身上倒還暖和,就是手腳冰涼,他幾乎感覺自己膝蓋以下就是兩根兒毫無感覺的冰棍子。

    他趴著趴著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昏昏沉沉一晚上,到了半夜的時候,似乎有人走到了他的床邊幫他掖被子。但是他太累了,眼皮子跟灌了鉛一樣沉,實在是抬不起來,就當(dāng)是來幫他換藥的人,也就沒多想,中途他隱隱約約聽見誰在他旁邊一下一下地吸鼻子,像是在哭,但他很快又沒意識了。

    然后屋子開始慢慢變得暖和起來,他的腦子也越發(fā)昏沉,睡得更死了。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他才又醒過來。

    窗子被人打開了,陽光從外面照進(jìn)來,有些刺眼,于是他瞇著眼別了別臉,然后就看見往生不知從哪兒搬了把椅子在他面前正襟危坐,眼里全是血絲兒,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眼眶還紅彤彤的,見他醒了,才面無表情地張了張口,沙啞著聲道:“睡醒了?。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