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麟屑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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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市集,重返人間,倒好像十分陌生。 街邊有賣酥點的,剛出爐熱騰騰香氣十分霸道,頓時奪去舒君的注意力,讓他看過去就挪不開眼。薛開潮不攔著他,見舒君看過來,明顯是一副十分渴望的樣子,不用他開口就點頭答應了。 舒君買了一包回來,找了個茶棚又買了兩碗茶,讓薛開潮先坐在茶棚下,自己問路到牛馬市,把這匹馱馬便宜轉(zhuǎn)手了。他身上的錢已經(jīng)不多,馬再便宜也是一般人家買不起,更養(yǎng)不起的,換了錢手頭立刻寬裕起來。 往回走的時候舒君又看到有賣芝麻燒餅的,買了兩個帶回去。那酥餅是甜的,據(jù)他平常觀察,薛開潮不愛吃甜,口味十分清淡,或許咸口的更合口。 走到街口,舒君急忙往茶棚看去,果然見薛開潮仍舊安安穩(wěn)穩(wěn)坐在茶棚下,半卷的簾子正好遮蔽了日光和舒君的目光,但他認得出那衣擺,甚至認得出薛開潮端正嚴肅的坐姿。 撩了簾子到里面,舒君忍不住笑,又不得不極力克制。薛開潮正認認真真啃一塊酥餅。 這里的酥餅內(nèi)餡是時令鮮花和花蜜,還有紅糖豬油和果仁的,他買的時候沒想那么多,遞給薛開潮才后悔。別的不說,豬油薛開潮能接受嗎? 這個茶棚原本也只是權(quán)且安頓薛開潮,臨時坐一坐罷了。小地方?jīng)]有好茶,就是有,也不會在這種臨街的茶棚。味道只有苦澀沒有回甘,泡茶的水也只是當?shù)氐娜T了,舒君嘗過,倒是可以面不改色的接受。他本來也不是什么富貴出身,有什么苦是吃不了的,只是覺得薛開潮并無必要接受這些平凡滋味,而自己這番安排也多少有些欠缺考慮。 薛開潮吃相很好看,酥餅甚至都沒有掉多少渣,見他回來了,一個巴掌大小的酥餅也差不多吃完,薛開潮一面抬眼一面將另一個包在鮮荷葉里的酥餅遞給舒君。 舒君在對面坐下,把手里的芝麻燒餅遞給薛開潮,嘴上卻說:“我不知道主君也會喜歡這種民間風味?!?/br> 他也看見了,薛開潮面前的茶杯幾乎還是滿的,看來這個真的不能將就。 芝麻燒餅兩面金黃,沾了滿滿的芝麻,不大不小,成年人還是輕輕松松就能吃完,就算先前已經(jīng)吃了一個酥餅也一樣。 舒君本來想著取得薛開潮的同意獨自一人下山后吃點葷的,不過此時此刻想到rou食居然沒了胃口,只覺得油膩。本地人其實也吃辣,因地氣濕潤,水網(wǎng)密布,人的身體里自然濕氣太重,要吃辣祛濕。有一種聞起來有濃郁辣香的牛rou湯,本來也是一絕。 前次舒君路過的時候嘗過一次,今天本想在找找那家鋪子,有薛開潮在也就放棄了。 他剛開始修行的時候正抽條長身體,實在理解不了肚里沒有油水怎么有心情打坐入定。時間長了卻慢慢適應了,能夠品出清淡之中的甘味,對于膏腴卻不再執(zhí)著。 牛rou湯吃不上了也就算了,反正他也不再想了。芝麻燒餅也很好,焦脆酥香。還有酥餅,咬一口舒君就明白薛開潮為什么能吃完。這個季節(jié)正是最后一茬荷花下來的時候,里面應該出了荷花還放了桂花,糖是紅糖,微甜溫厚,又是熱的,外皮酥脆松軟,內(nèi)餡又回味無窮,薛開潮大概也沒有吃過街邊的小吃,新鮮又美味,吃了也合乎情理。 芝麻燒餅的味道就一般,只是剛做出來也很新鮮。薛開潮已經(jīng)吃了一個酥餅,吃到一半動作就越來越慢。舒君看出他微小的為難。這固然不是一件大事,但薛開潮顯然不愿意平白浪費糧食,又不想為難自己硬吃不想吃的東西。在家還是在法殿都沒有這種難題,所以他才遲疑。 舒君三兩口吞了自己這一份早點,伸手把薛開潮手里半個燒餅拿過來往嘴里一塞,不等薛開潮說些什么就吃完了,端起茶杯一灌,臉有些發(fā)紅:“好了?!?/br> 薛開潮自然知道是被他看出來了,眼中有微微波瀾,嘆氣又給他倒了一杯粗茶:“也不必如此吧?!?/br> 雖然是為自己解圍,但他本來也不準備難為舒君。 舒君接了茶,笑笑:“我本來就還沒吃飽?!?/br> 正是長身體的年紀,每天消耗也大,舒君吃這些才是差不多飽了。他幾乎沒有異狀,薛開潮自然也不再說什么。不過正如舒君猜測的那樣,薛開潮確實不記得小時候跟著父母是否吃過街邊的小吃零嘴了。 多半是吃過的,他父親不羈,母親又寬和,不講究這些。何況出門在外,還帶著個孩子,也講究不起來。不過是當時他沒有留意,現(xiàn)在也記不清了。 二十多年過去了。 見薛開潮不說話,舒君也不再提,喝了兩杯濃茶,也歇息夠了,正要和薛開潮起身離開,卻發(fā)現(xiàn)薛開潮目光往街頭一掃,又安然坐下。 舒君微微一愣,不過反應也夠快,跟著坐下,目光迅速掃視,果然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面容倒是透著陌生,讓他幾乎不敢認。 是幽淵,六個侍女之中最不像侍女的一個。她平常話少,和舒君也不很熟悉,不過長什么樣子舒君還是記得的,如今見到這個戴著帷帽一身綠繡袍的女子,反而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都說其實幽淵最適合打探消息,從前舒君不明白為什么,現(xiàn)在一看就清楚了。 也不知道是易容還是邪門功法,幽淵改變了面容甚至骨相,再加上化妝,拿下帶著長長薄紗的帷帽之后那張臉,從街邊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是個雙眉入鬢,神采飛揚的年輕女子,所以才能不帶隨從騎馬路過,雖然不像游俠,但劍仙卻差不多是這樣的。 她腰間佩著一把光輝燦爛的銀鞘佩劍,因此路邊眾人最多只是打量,不敢唐突冒犯。幽淵本來生得高挑,穿上厚底靴子后差不多和薛開潮一樣高,比舒君看起來更挺拔。她本來寡言,是十分疏冷的,留在舒君印象中是沉定端麗,如今這樣子卻平白年輕了好幾歲。 彎腰進了茶棚,幽淵甚至都不必打量,徑直往他們這一桌走來,露出戲謔玩笑的表情:“主君和小公子倒是悠閑,我還當你們不會在這里落腳的?!?/br> 說著坐下來,姿態(tài)自然之中帶著雍容,正好在薛開潮身邊,二人粗粗一看好似一對十分般配的神仙眷侶。而舒君看起來才十幾歲,就被幽淵隨便按了一個小公子的名頭,旁人看待他們自然像是夫妻帶著幼弟。 三人都佩著武器,又是陌生面孔,一時間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只是聽過說書先生講了太多的游俠劍仙飛來飛去,動輒一夜殺人八十口的傳奇故事,倒是不敢上前。 舒君見幽淵來了,自然清楚之前獨處的時光已經(jīng)過去,低頭不語,讓幽淵說話。 幽淵此時靈動敏捷,自己倒了一杯茶,笑起來的模樣絲毫不像平時的自己。舒君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變臉比變天還快的人才,深感敬佩。這也太難了,他學不會的。 畢竟是在外面,眾目睽睽之下,幽淵也不好立刻改換神態(tài),抿了一口茶就放下了,笑盈盈繼續(xù)說:“我慢了一步,倒是看到許多你們沒趕上的熱鬧?!?/br> 這個熱鬧自然不是一般的熱鬧,薛開潮淡然問道:“怎么?他們終于動了?” 幽淵點頭:“是呀,就在鑒湖那里,方圓幾十里都沒了人煙,我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湖水都黑了,那一片陰云蔽日,邪氣橫生,怕是要出大事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