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馬上就要到婚娶的年紀(jì)了，你不把他送出去，那以后娶妻的錢誰給？！”

    “家里不是還有些積蓄嗎？”

    “那積蓄不是存著給風(fēng)兒娶妻的嗎！”

    “風(fēng)兒還那么小，等木兒解決了終身大事之后再說也不遲啊。”

    “不行！這家里都快揭不開鍋了，以后哪兒還存得起積蓄？就按我說的法子辦。”

    “我不同意你把木兒趕走?！?/br>
    “誰說要趕他走了？只是讓他去員外家做做苦力，掙得錢又多，他自己就夠養(yǎng)活自己了?！?/br>
    “那員外家出了名的殘暴，你讓木兒去豈不是送死？”

    “那你就忍心看著我們娘兒倆餓死？！嫁給你這窮鬼，我也是到了八輩子霉了！”

    女人潑辣的聲音讓欒木在外聽得清楚，他知道這女人對他沒什么感情，欒木的親娘是難產(chǎn)而亡的，所以欒木自幼就沒見過親娘模樣，后來父親又娶妻，這女人剛開始對他算不上好，卻也并不壞，但自從生下了小兒子過后，便處處針對他，畢竟護(hù)兒心切，欒木也是明白，常年來沒與她計(jì)較過什么。

    兩人在屋內(nèi)爭吵得不可開交，欒木手里的小孩兒突然哇哇大哭了起來，引來了里屋的女人和男人，那女人體態(tài)豐盈，看見欒木站在門外，面上露出一絲尷尬，隨即搶過他懷里孩子哄了哄，卻是怎么都哄不好。

    “這是怎么了，風(fēng)兒怎得哭得那么厲害？”

    “還能怎樣？餓了唄！一天都沒喝過奶水了?！?/br>
    男人嘆口氣，看向欒木，“我讓你去捕的魚呢？”

    被問及此事，欒木將手中竹籃遞了過去，看見里面單薄得可憐的三寸魚，男人臉上顏色并不好看。

    “我讓你去捕大魚回來熬魚湯給你娘補(bǔ)補(bǔ)身子，怎得就這樣一條小苗？！”

    “小苗也可以熬湯啊，給娘一人喝，有了奶水，風(fēng)兒就不用挨餓了?！?/br>
    “哼，得了吧，這魚熬出來，渣都剩不了多少，餓死我們娘兒倆算了，只是可憐了我的風(fēng)兒啊?！?/br>
    女人說著說著突然哭了起來，男人怒瞪欒木一眼，說再多亦是無益，只得提起這魚苗進(jìn)了灶廚熬湯，見男人走后女人立即收勢，沖著欒木嘟囔了一句。

    “沒用的東西。”

    那句似乎是故意說給欒木聽得，欒木也確實(shí)聽得真切，但是他不惱，只是看見女人懷里孩子哭得可憐，今年農(nóng)田收成不好，家里著實(shí)沒多少存糧，所有好東西都喂了女人，但她仍是堅(jiān)稱沒有奶水，若是真沒有奶水，小兒子能長得如此白胖？

    欒木不喜與人吵架，轉(zhuǎn)身又跑出家舍，到了小溪邊，照著月色摸魚。

    “你這忙活了一天，油鹽未進(jìn)，應(yīng)是已饑腸轆轆了吧？”

    聽見聲音后，欒木回頭看見那人又坐在枝頭。

    “既然如此可憐我，便是幫忙讓我這竹籃……”

    “不可?！?/br>
    話還未說完，那人便拒絕得干脆，欒木有些氣惱，甩甩手上的溪水走上岸，朝著那人樹干爬去，搶過他手里的酒壇后在其身邊坐下，猛地灌了大半下肚。

    “你這是拿我的酒撒氣呢？”

    然而初次喝酒，欒木不太習(xí)慣，只覺喉頭辛辣，惹得他咳嗽不已，那人出手輕柔地?fù)犴樦谋场?/br>
    “這十里醉可是好酒，怎是品都不品，如此糟蹋？”

    “這酒真難喝?！?/br>
    “酒味看心境，等你再大一些，這味道自然就變了?！?/br>
    欒木苦澀一笑，低下眉眼，“我要是和你一樣，就好了……”

    “你如此就很好?！?/br>
    “如何好？未曾與親娘謀面，被養(yǎng)娘刁難，就是好？”

    那人搖了搖頭，“你還可以在山水間奔走，隨風(fēng)止靜，云舒起，耳得山鳥飛鳴，與走禽歡戲，目得山花肥紅，聞遺世芳香，莫不自在？”

    從來沒有想過這自幼習(xí)慣了的山林間竟是有如此多的愜意事，欒木微愕，忽然涼風(fēng)起，兩人坐于樹梢上看明月清轉(zhuǎn)，白光描繪出身側(cè)人的輪廓，欒木一時間看得癡迷，竟是忘卻了方才的種種負(fù)氣，心頭抑郁抒了不少，他隨即又抱起酒壇喝了一口，那酒味果真變了，多了幾分甘甜，入喉絲滑。

    因此不勝酒力，欒木的臉頰變得通紅，頭已是昏沉不已，旁側(cè)人似乎在說著什么，但他聽不清，只覺忽爾落入了一懷抱，溫暖的熱度傳來，讓人甚是安心，似有弦聲激浪，浮然清風(fēng)過，年月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