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畫壁換魂-29
就在樊鶴眠擋在門外, 攔住眾護院的時候,庫房里的季鶇和樊鹿鳴也急得滿頭大汗, 四處翻箱倒柜。 但凡跟“文房四寶”有一點兒沾邊的東西,兩人都不放過。 書卷,畫作都被他們全給撕了,連筆架、鎮(zhèn)紙、筆洗,哪怕是造型長得有點像筆洗的杯子,他們也拿起來就砸。 一陣“撕里唰啦”、“丁零桄榔”之后,原本就凌亂不堪的庫房已是一片狼藉。 伸手就能夠到的東西翻得差不多了,季鶇端了條板凳墊腳, 站到角落的一個七層雕花博古架前,開始翻找上面的東西。 “咔擦!” 他拿起一個圓肚大口的瓷瓶,隨手扔了下去,讓它摔了個四分五裂。 然后季鶇將破壞的魔爪伸向最上邊的一個錦盒,卸下插銷,掀開了蓋子。 “等等!” 還沒等他看清錦盒里放的到底是什么東西,就聽到樊鹿鳴一聲驚叫。 樊家弟弟原本在他旁邊, 正忙著翻檢梳妝臺上的物什, 眼尾余光一掃,卻冷不丁瞥見一縷白光。 他連忙回頭, 立刻忍不住驚叫了起來。 樊鹿鳴現在是“鬼”的身份, 所以在他的眼中,每一個參演者身上都會泛出一層藍色的熒光, 遠遠就能看見。 季鶇才剛一掀開那只錦盒的蓋子, 樊家弟弟就立刻看到了另一個光源。 樊鹿鳴覺得, 那只盒子里似盛了滿滿一汪能散發(fā)出白光的流水, 被季小鳥打開蓋子的動作驚動, 就有絲絲縷縷的流光溢出,如同水銀瀉地,順著博古架墜落下來,砸在地上,散成無數星輝。 那亮度雖不算高,但在昏暗的室內卻十分顯眼,以至于樊鹿鳴哪怕只是余光瞥了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分分明明。 他馬上將手里拿著的絲綢卷軸一扔,跳到季鶇站的板凳上,將人擠開一點,伸著腦袋往那盒中看。 錦盒里,是一方漂亮的錦鯉戲蓮硯臺,中心鑲嵌著一塊油光水滑的松煙墨,墨錠已經用過了,中心有個橢圓形的凹陷。 季鶇和樊鹿鳴對視一眼,眼神中都透露出了驚喜。 就算季小鳥看不見硯臺散發(fā)出來的銀白色流光,但光用猜的也能猜出,這一定就是山莊小公子曾經用過的文房四寶中的一樣了。 季鶇立刻伸出手,就想去拿錦盒中的硯臺。 然而,樊家弟弟看到,季小鳥的手指剛剛觸碰到盒中流光,就像火星落進了滾油中一般,“轟”一下迸發(fā)出了一大團火焰。 季鶇和樊鹿鳴都被嚇了一跳,兩人條件反射地向后一仰,腳下一踉蹌,重心不穩(wěn)之下,踩翻了腳下的板凳,雙雙跌落下來,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屁蹲兒。 不過兩人根本不在乎屁股那點兒疼痛,一骨碌翻身跳起,又朝著博古架撲了過去。 那錦盒里,已是焰光灼灼,燒成了一團火球。 那火光呈現出一種耀眼的金白色,看顏色就知道溫度相當之高。 季鶇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果然看到只不過是輕輕被火撩了一下,就燙出了一塊焦黑的傷口,要不是縮得夠快,怕是整只爪子都能給他烤糊了。 可也不知裝盛著硯臺的錦盒是用什么木頭做成的,此時如此高溫的一團烈火在其中燃燒,卻只是燒掉了里面的綢緞內襯,盒子本身完好無損。 季鶇一凜,立刻察覺出了這方硯臺的“意圖”。 ——它是在拖時間! ——這方硯臺,有自己的意志! 它知道他們這群人的處境,所以在自己周身燃起了一團高溫烈焰,讓旁人連碰都碰不得。 只要他們一時半會兒拿它毫無辦法,很快就會有更多精怪趕到,他們會為了應戰(zhàn)而左支右絀,身為“鬼”的樊鹿鳴也會因為超時未能找到替換者而死亡,參演者們的計劃也就此破產,眾人會團滅在此處…… …… “呵?!?/br> 季鶇忽然笑了起來。 “你是不是傻的?” 他對著虛空中某個不知名的人發(fā)出了嘲諷。 “誰說砸硯臺,一定要把它拿起來才能砸了?” 說完,他用手扶住博古架,大喊一聲“喝!” 季小鳥雖然遠遠沒有專注于走肌rou流的大根老師的力氣大,但他可是個弓手,臂力腕力都是長期鍛煉外加經過專門強化的,要推倒個博古架,還是綽綽有余的。 只聽“咣當”一聲巨響,足有兩米高的七層雞翅木架子轟然倒地,上面所有的擺件與零碎物件全都滾落下來。 盛放著硯臺的木盒雖然沒有被火點著,但里面作為底襯的錦緞卻是燒了個一干二凈的。 沒有了能夠固定硯臺的緩沖物之后,季鶇看到,一團熾熱的白光從盒子里骨碌碌滾出來,咣當一聲倒扣在了地上。 火光瞬間熄滅了,露出了硯臺本身的模樣。 季鶇和樊鹿鳴一同湊過去,只見一條裂痕從硯臺的中心斜穿而過,將它整整齊齊地一分為二。 下一秒,兩人只覺得天旋地轉。 他們腳下踩著的,仿佛已經不再是堅實平整的木地板,而是一團柔軟的,無處著力的棉花。 緊接著,周遭的一切都在劇烈的,毫無規(guī)律地搖晃了起來。 在一陣天搖地動之后,季鶇只覺得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受熱的蠟像一般,逐漸變形、融化,最后碎成齏粉,被風一吹,就悉數散去,消失不見了。 有一瞬間,季小鳥只感到仿佛有一團無形無影的粘膩膠體,將他從頭到腳包裹了起來,讓他感到窒息之余,眼前一黑,有那么短暫的半分鐘時間,甚至直接失去了意識。 “姐、姐!” 季鶇迷迷糊糊地醒來,就聽到樊鹿鳴喊著自家雙胞胎jiejie的聲音。 他當即一個激靈,睜開眼睛,發(fā)現自己正趴在地上,連忙翻身跳了起來。 天色已然蒙蒙發(fā)亮,一線魚肚白浮現在東面的地平線上,讓季鶇可以憑借這一點光亮,看清周遭事物。 然后他便被眼前所見之景狠狠驚了一下。 那幢富麗堂皇的“芷蘭仙府”,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現在身處的,是一座巨大而曠寂的廢墟。 目之所及,到處是斷瓦頹垣,連一間能稱得上是“完好”的建筑物都沒有了,庭院遺址里叢生的雜草足能沒過膝蓋,枯樹亂枝錯落交纏,早已看不出任何人工打理過的痕跡。 而幸存的七個參演者,包括他自己,此時正身處在一塊斷墻墻根處。 墻面上,是一副壁畫,雖早已在風霜雨雪侵蝕之下剝落得一塌糊涂,但依然能從殘存的邊角圖案中,隱約分辨出上面繪的是一座恢弘壯麗的天界仙府。 季鶇眼光一掃,立刻看到任漸默斜斜靠在斷墻后方,閉目垂頭,似乎還在昏迷之中。 他連忙一步躥過去,將人扶了起來。 只剛摟住任漸默的身體,他就感到入手一陣冰冷,再一看他蒼白的臉色和額角細細密密的冷汗,馬上能猜到對方的身體情況肯定還沒緩過來。 “任先生、任先生!” 季鶇輕輕地在他毫無血色的臉頰上拍了拍。 “你怎么樣了?” 好在任漸默只是短暫的暈過去了而已,被季鶇一叫一拍,就皺了皺眉頭,睜開了雙眼。 這時,樊鶴眠、莫天根,還有趙追與潮汐也都陸陸續(xù)續(xù)地醒了,所有人都還活著,只是身上的傷勢沒有痊愈,仍然維持著在芷蘭仙府里的樣子。 “這、這是哪里?” 潮汐全程沒有參與眾人的計劃,是所有人之中最茫然的,她左右四顧,終于忍不住低聲問道。 “這怕是……真正的名劍山莊吧?!?/br> 趙追低聲回答道。 潮汐正想追問,就聽到耳邊傳來“嘎吱”、“嘎吱”幾聲硬物摩擦之聲。 眾人皆循聲望去,就見那畫壁所在的墻面竟綻出了橫七豎八許多條裂痕。 然后那些裂痕逐漸擴大,如同蜘蛛網一般爬滿了整塊墻壁,最后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整塊墻面翛然坍塌,碎石灰土紛紛揚揚,濺了七人一頭一臉。 緊接著,數百光點,似煙花乍然綻開,從滿地碎石中迸射而出,竄入灰白色的晨曦中,轉瞬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有其中一抹光,在飛入天際前,在莫天根面前略略盤旋了一下,隱隱現出一個端麗的白衣少婦身影來,似是在虛空中福了福身,隨即飛快地隱去了身形。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們不知這是什么展開,于是誰都沒有動,只用戒備的眼神盯著那斷墻,警惕著接下來的發(fā)展。 “應該不要急了?!?/br> 這時,任漸默說話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但吐字卻很清晰,“進度條走到底了。” 大家經他提醒,連忙低頭看自己腕上的手表。 果然,表盤上的指針已經變回了綠色,而且走到了進度條的最右側。 每個人都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紛紛在后怕之余,又深深體會到了何謂“死里逃生”之感。 “……所以,這是在等彩蛋嗎?” 樊鹿鳴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臉上終于擠出了一分真心的笑容,隨口調侃了一句。 然后,他口中的“彩蛋”竟然真的出現了。 兩個人影,自碎石間顯出了身形。 那竟是一模一樣的兩名藍衣小少年。 同樣只有一米五左右的身高,同樣藍衣束巾的少年公子打扮,同樣還未完全長開而顯得有點雌雄莫辨的俊俏面龐,簡直比樊家姐弟更像一對雙胞胎。 “這、這是怎么回事?。俊?/br> 樊鶴眠的手指哆嗦著指向那仿若鏡像般的藍衣少年: “怎么沒人告訴我,山莊的小公子竟然是雙生子?。??”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左手邊的小少年忽然張牙舞爪地朝著季鶇撲了過去。 他高高揚起拳頭,往季小鳥身上招呼: “混蛋,讓你砸我的硯臺!讓你砸我的硯臺!” 他的聲音軟軟糯糯,帶著一絲明顯的鼻音,正是眾人聽了不知多少遍的“捉迷藏”里的少年音。 “你怎么敢!怎么敢砸我的硯臺???” 鬼知道這是人是鬼,又是什么來頭,季鶇當然不敢讓他打中,連忙轉身就逃。 兩人一個跑一個追,繞著一地斷磚碎石轉到第二圈的時候,才聽到另一個少年,用同樣軟糯但更加急切的聲音大喊一聲: “夠了!別追了!” 追著季鶇的男孩兒停住了腳步。 “現在,你已經找到我了?!?/br> 另一個少年朝同伴伸出了手: “所以,讓他們走吧?!?/br> 他的話音落下的瞬間,季鶇就覺得眼前一花,隨即熟悉而無可抵抗的黑暗襲來,將他的意識拖進了深淵之中。 ※※※※※※※※※※※※※※※※※※※※ 好啦,這個副本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