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選擇搶奪。

    “我親愛的班西?！摈炖虐⑷崧暤?，“你知道我多需要它，你知道我的痛苦，我多么渴望解脫。”

    “是的?！卑辔餍χ卮鹚?，“我知道?！?/br>
    “那便請你告訴他，請為我向他祈求?！摈炖虐⒌难垌缢崛魺o骨地靠在班西懷中，“他會聽你的，沒有孩子會不聽母親的話?！?/br>
    “但是，我親愛的，”班西輕輕嘆息，湛藍(lán)的眼睛彎出悲憫的弧度，“我就是班西啊?！?/br>
    這世界上只存在一個班西。

    又哪里來的誰向他祈求，誰要聽誰的話呢。

    黛拉杜阿愣了一下，這句話的邏輯有些繞，她反應(yīng)了幾秒，猛地抬頭看著班西的眼睛。那雙湛藍(lán)的眼睛與她記憶里如此相似，又是如此的不同，一時間她竟是有些分不清楚，面前的到底是哪個班西。

    或者……

    就是同一個班西。

    班西想，黛拉杜阿的巫師入門課肯定不怎么好。

    沒有經(jīng)過系統(tǒng)學(xué)習(xí)的神秘存在，比如黛拉杜阿，再比如威爾斯先生那般活著就是活著的吸血鬼，都很容易陷入這種對自身神秘的迷惑狀態(tài)里，并且由己推人，認(rèn)為其他人也會有這樣的困惑。

    可只要稍微地留神去看一眼巫師的入門教程，或者只是多瞄一眼巫師議會的官方論壇背景呢，那上面清清楚楚寫著巫師入門的第一課第一句話。

    “正視自身，接納自我靈魂。”

    “吾等與神秘共生?！?/br>
    他到現(xiàn)在還能使用那個法術(shù)進(jìn)入到“班西·羅斯巴特”的狀態(tài)里，本身就意味著他已經(jīng)接納了法術(shù)加諸于他的神秘。在經(jīng)歷了少年時期以及更加漫長的掙扎之后，他和“班西·羅斯巴特”，把彼此血rou模糊地生長在了一起。

    他不知曉自己是誰。

    他厭惡這個，但他無法回避這個。

    他也知道自己是班西。

    第67章

    倘若黛拉杜阿只是如同威爾斯先生那樣尋求死亡, 在場的巫師都能幫上忙——殺死吸血鬼的方法千千萬，黛拉杜阿再特殊也不會對那些東西完全免疫。

    但她想要的是解脫。

    她在極端的痛苦中死去，又在極端的恨意中爬出墳?zāi)? 在東方大抵會認(rèn)定她的品種更接近于僵尸，她的軀殼看似完美內(nèi)里卻遭受著不斷腐敗的痛苦, 時刻徘徊于生前死后的交界。

    即便她再次死去, 她的靈魂也會被那些痛苦的東西糾纏不休，困在這世間無法前往另一個世界。而她殺戮的罪孽與憤怒不熄的仇恨, 終有一日會將她喚醒。

    古老的神秘只能以古老的形式解放。威爾斯先生在吸血鬼最為傳統(tǒng)隆重的送葬儀式里得以渡過那條河, 黛拉杜阿同樣如此。

    她誕生在凱爾特傳說還未被歷史淹沒, 德魯伊教在土地中蓬勃生長的年代，凱爾特人相信一個死亡的解脫必然要用另一個死亡做代價，唯有經(jīng)過最為神圣的“三重死亡”儀式, 沐浴過祭品鮮血灌滿的魔法鍋，黛拉杜阿的軀殼才能腐朽，靈魂才能歸于平靜。

    這個誰也幫不了她。

    班西拍拍黛拉杜阿的后背。她僵坐著, 已經(jīng)明白了班西此時的狀態(tài)，便也知曉自己打的主意落了空。

    班西承認(rèn)了“班西·羅斯巴特”的合理性, 把自己的存在與法術(shù)所塑造的存在共生為了一體。那過程必然痛苦不堪, 她光是想想便不寒而栗，但也填補(bǔ)上了這個法術(shù)最大的漏洞, 讓人無處下手。

    她的眼神凄惶又帶著幾分狠厲，像是看著怪物一般微微瑟縮——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正坐在班西腿上，不由像是被燙到般猛地起身。

    “冷靜，冷靜, 我親愛的，我又不會吃了你?！卑辔饔行┖眯Φ匕矒崴? 頗有種分不清誰才是加害者的倒錯感。

    或許是黛拉杜阿在傳說中的經(jīng)歷太過悲慘，為她額外披上一層惹人悲憫的濾鏡，她神情惶惶眼眸如水，便叫人生不起半分怒氣，反而要心軟三分。

    “或許你可以同吸血鬼議會交涉看看？”班西說道，“我只是威爾斯先生遺產(chǎn)的代管人，并沒有使用的資格?！?/br>
    威爾斯先生遺產(chǎn)里歸屬于神秘的部分都將交給吸血鬼議會處置，以班西對那些吸血鬼家底的了解，并不會抓這個魔法鍋就當(dāng)稀世珍寶抓著不放，如果黛拉杜阿能夠拿出足夠的交換條件，吸血鬼議會不一定不愿意做這筆生意。

    畢竟魔法鍋的神秘太過強(qiáng)大，這個年代里幾乎沒有誰能夠真正使用它，還不如拿來換一些實際的好處，黛拉杜阿這般年歲不亞于威爾斯先生的古老存在，手里頭絕不缺少能打動吸血鬼議會的好東西。

    “那不是他的東西！”黛拉杜阿突然激動起來，嗓音尖利地叫道，“魔法鍋是那個無恥的家伙從我手中偷走的！那個背信棄義的混蛋！”

    班西挑眉，這個表情黛拉杜阿一看更加惱火：“他沒告訴你！他怎么！怎么可以！”

    像是生氣到了極點，黛拉杜阿用力喘著氣胸口起伏，極具死人都被氣活了的既視感——在臨終告解中都沒有對巫師說出口的事情，要么是不重要不需要做告解，要么是在死亡前都無法開口，寧愿背負(fù)著這樁往事到下一個輪回。

    不管哪個，都戳到了黛拉杜阿的痛點。

    也印證了班西隱約的猜測。

    “魔法鍋是你帶他找到的。”班西說道，“并且你幫他馴服了魔法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