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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員外沖褚樓擠擠眼睛:“你可來晚一步,秦娘子陪知府大人去外書房賞畫去了?!?/br> 褚樓深吸口氣,面色鐵青。他顧不上去看陳天永的反應,只覺得腦子一片轟鳴。 如果非用一句話表達他此時此刻的內心,那約莫是—— 少男一腔真心,終究是錯付了。 陳天永嘴角抽搐,半晌小心地拍了拍褚樓的肩膀:“……樓哥兒?你還好吧?”這叫怎么說的!他也不能跑去大伯手里搶個樂伎啊。這事實在愛莫能助,他只能裝聾作啞呀。 褚樓沉默片刻,看向顧久娘:“顧大家,請問……秦姑娘此行是否自愿?” 顧久娘已差不多快原地去世,內心正在瘋狂吐槽。 大人……大人和這位小公子究竟怎么認識的?大人喬裝改扮怎么還能招惹上這些個衙內? 她臉色微白,低聲道:“公子多慮了?!?/br> 什么理由也不需要,不過是一名樂伎攀附高枝,難道還需要向別人解釋嗎? 褚樓自然聽懂了,有些心灰意冷。 他對陳天永道:“兄弟,今日多謝你招待,我這就告辭了?!?/br> 陳天永這會兒還真不敢攔他,甚至希望他盡快走。他嘆了口氣,使勁拍拍褚樓,想半天只得道:“天涯何處無芳草,你想開點?!?/br> 多老的臺詞,褚樓暗暗翻白眼。 他不讓陳天永送,跟著一個小丫頭沿著□□往花園外離開。 二人一前一后漸漸遠離茶室,笙簫聲慢慢遠去,周圍變得深幽靜謐,偶聽蟬鳴。小丫頭手持風燈,總是在拐彎的時候悄默聲去偷瞥藍衣少年,見他身材頎長,五官干凈俊秀,濃眉微蹙的模樣也很好看。如此又行了一小段路,眼看繞過了聽戲的那個大湖到了外院,褚樓停住了腳步。 “公子?” 褚樓看了看不遠處爬滿薔薇的黛青色院墻,半晌慢吞吞問道:“那邊,是外院書房嗎?” 小丫頭十分天真,見他好看,總是偷瞧他。褚樓問她的不過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她就使勁點了點頭,迫不及待地回答:“對呀,從前面那里有個角門可以過去,不過有婆子看守哩。外頭大人們拜訪,都是從前院直接過去了?!?/br> 褚樓滿意地笑起來,眼睛彎彎的,整個人都流露著令人愉快的氣息。 小丫頭忍不住臉紅。 “多謝你了,”褚樓沖她點點頭,笑意溫柔:“你回去吧,剩下沒幾步就到前院,我認得路?!闭f罷掏了個幾分的小銀角子給她。 小丫頭稀里糊涂地接過錢,等回過神都已經回到后院。 褚樓呢? 他慢條斯理地將袍角塞到腰帶里,一個鷂子翻直接越過了那堵墻。 知府衙門的外書房處在外院兩進院子的第二進,左右各有廂房,由游廊相連,中間空地鋪著條石,只在四角放置了太平缸,另種一株盤虬臥龍的老梅樹。 小廝們沒有守在書房外,而是聚在第一進的茶房里,撮著牙花子說些葷話,總繞不開那第二進的書房。聽說今日從角門進來個樂伎,美得不可方物。他們聊著聊著就不由自主地側著耳朵細聽,仿佛能隔著一進院子偷聽到里頭的活色生香,最后都不約而同地瞧著對方噗呲笑出聲,又趕緊捂住嘴巴,互相交換著眼神兒。 書房里卻真得靜靜悄悄,一絲聲響也無。 陳大年給捆在太師椅上,嘴也被布條勒著,只一雙眼睛驚恐地瞪著秦鳳池,徒勞地發(fā)出“嗬嗬”的氣聲兒。他沒怎么用力掙扎,這倒不是因為他沒有求生欲。 關鍵是不敢動啊! 只見面前盛裝打扮的女子輕倚著桌子,抬手就用一把短匕挑起他的下巴。這匕首短小精悍、鍛造精良,是他最愛的收藏之一,此時卻架在他自個兒脖子上! 他的下巴能感覺到刀刃的冰涼,仿佛下一秒就會游走到喉嚨那去…… 他驚怒萬分,心里不斷想著,自家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亦或是這顧樂班子是什么造反的組織? “知府大人安心,今日你且死不了?!鼻伉P池悠悠地開口,聲音著實低沉。 陳大年震驚了!睚眥目裂! 男的! 這女子是男的! 陳知府若能開口,估計已經開始罵娘了,可惜他開不了口,甚至不能質問一句這樂伎,為何竟欺騙他的感情! 秦鳳池鎮(zhèn)定地掀開裙角,一腳踩上陳大年的太師椅,那大號鳳頭鞋鞋尖上還繡花綴珠,一顫一顫。他右手持匕首,左手拿著那卷竹林雉雞圖一抖,畫卷在陳大年面前展開。 “陳知府,你與何奉賢勾結販私鹽,這事已經被人密告到了九府衙門。那兒是什么地界,想必不用我多嘴,”他抖抖卷軸,道“咱們彼此配合一點,你交出賬本,我順利交差,你也少受些折磨。” “我這么說,你能聽懂吧?” 陳大年一聽私鹽二字,臉就白了。 不可能! 怎會被人發(fā)現(xiàn)? 他瞪著秦鳳池,腦中瘋狂回想自己這些年的行事。販賣私鹽是抄家滅族的大事,但獲利巨豐,也令他難以抗拒。但他和何奉賢合作多年,這勾當除了少數(shù)幾人,和身邊自小服侍的長隨,就連他夫人都不知情! 為著這么多的利潤,他為官考評都極為謹慎,一直在地方徘徊,可以說連入閣的前程都放棄了大半,怎么可能輕易叫人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