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鳳池說不上有什么感觸，非要說，可能心底有一點驚慌吧。

    皇爺就是這樣的人，看出來就算了，還非得讓人自己主動承認(rèn)?？墒玛P(guān)褚樓，他要承認(rèn)什么？褚樓是一個人，又不是他以前偷偷藏起來的物件，有什么喜歡不喜歡的，可說不可說的？

    他感到有些無奈，又不太愿意低頭，就干脆轉(zhuǎn)移話題道：“皇爺，您要是對那褚云開感興趣，直接招他進(jìn)宮便是，何必拿臣取笑？臣修整兩日還要南下替您辦事，您就繞過臣罷?！?/br>
    一提南下，新泰帝興致果然就淡了下來。

    “是要抓緊時間，”他看向書案一側(cè)高摞的明黃奏章，喃喃道，“沒幾日了就要下月了吧？”

    秦鳳池點頭：“馬車隊估摸著已經(jīng)到了，臣路上趕趕，不會耽擱大日子?！?/br>
    新泰帝笑了笑：“朕知道你心中有數(shù)，不過兩三日修整還是要的。你們兩人這眼皮子都烏青了，要讓老娘娘見了，得嚇一跳?！?/br>
    秦鳳池抿嘴，也跟著他的描述，想到了那位老太太，心里難得有些發(fā)軟。

    “臣今明兩日把司里的瑣碎安排好，后日大早便出發(fā)?！彼J(rèn)真道，“老娘娘性子急，可不敢讓她老人家久等。”

    新泰帝聽了，神情變得十分柔和。

    兩人從勤政殿告退出來，又和吳炳勝打了個招呼，就返回了近衛(wèi)司衙門。

    吳炳勝目送這對年輕的師徒消失在宮墻外，這才命人打開大殿的朱門，走了進(jìn)去。

    “皇爺？”

    新泰帝此時仿佛又恢復(fù)了平和的心情，眼神同樣落在了外頭，久久沒有收回。

    “大監(jiān)，”他低聲問道，“你說，我這線兒，是該松些，還是該緊些呢？”

    吳炳勝眨眨眼，小心道：“依著臣看吶，皇爺您心里早有數(shù)了，很不必臣多嘴。”

    新泰帝便往后靠了靠，歪在迎枕上，徐徐出了口氣。這一下就跟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讓一旁的吳炳勝看著有些心慌。

    “下決定自然是容易的，”新泰帝搖搖頭，自言自語道，“只是我也擔(dān)心自己會后悔，難免猶豫，這不好……該當(dāng)斷則斷。”

    吳大監(jiān)欲言又止，最后也沒敢吭聲。

    他真是內(nèi)心海嘯滔天，偏偏也沒個準(zhǔn)數(shù)。

    皇爺話里話外的，倒也從不對他避諱，但……但說不通??？要秦鳳池真有個了不得的身份，如今也該正大光明地亮出來了，何苦放他在鷹羽衛(wèi)？

    第26章 藏國舊事

    說著是掌管整個近衛(wèi)司，可這地位得吃多少苦頭才得來！鷹羽衛(wèi)是官家的耳目，是殺人的尖刀，是吊頸的繩索！事兒做下越多，積怨也就攢下越多；秘密知曉得越多，危險必然就越多，誰知道哪一日就會遭到反噬？

    歷朝歷代，鷹羽衛(wèi)這樣的機構(gòu)，全沒有得個好下場的。

    所以吳炳勝想不通啊。只能說，皇爺看重秦鳳池，必然有別的緣由。

    近衛(wèi)司衙門。

    “師父，”秦松又活泛起來，跟在秦鳳池身后，“趙義清已經(jīng)不在九府衙門里頭了！”

    “嗯？”

    秦鳳池腳步一頓，轉(zhuǎn)頭看他。

    秦松見師父感興趣，更加來勁，小聲道：“我聽說，趙統(tǒng)帶回來就歇了一天半，跟天使前后腳出城，帶著人從官道往西邊兒去了?！?/br>
    西邊……

    秦鳳池琢磨了一下，是藏國？不然就是馬喇國。

    西邊緊挨著長歷的是一大片廣闊的高原，三面被高山環(huán)繞，遍布湖泊、山谷，地形十分復(fù)雜。它們分屬于馬喇國和藏國，都信仰黃教。

    原本這兩國地廣人稀，百姓基本都是虔誠的信徒，國主同時也是圣主，教權(quán)與政權(quán)合二為一，故而上下十分團(tuán)結(jié)，很少有爭斗。但近幾年，聽聞馬喇國前任圣主坐化，新一任圣主卻沒能及時找到，上層貴族蠢蠢欲動，國家變得動蕩不安。

    難道趙義清是為著這事？

    說起來，馬喇國與藏國全民信教，再加上擅長畜牧，教民都較為富庶，所以安分守己，是個相當(dāng)不錯的鄰居。只是這兩國畢竟緊鄰長歷，邊境線漫長，一旦發(fā)生動亂防不勝防，所以朝廷一直都在邊境駐軍屯田，以備不患。

    秦鳳池好幾年前曾帶人去過一次藏國，那里如今還是大貴族領(lǐng)主掌權(quán)，一個地區(qū)有將近一半的人口都是奴隸。除了黃教，藏國還有三大教，其中有從天竺傳來的娑摩教，又漸漸分化為新教和舊教，教義詭秘，多有人祭的內(nèi)容。

    那次便是有長歷的商隊前往藏國交易馬匹和牦牛，過了快兩個月仍未回來。

    商行覺得不對，直到派去接應(yīng)的人也一去不回，這才慌忙往官衙報了案。結(jié)果官衙一查卷宗，發(fā)現(xiàn)過去一年各地報了類似的案子有五六宗，只是好幾宗是邊民，時間也比較散，所以沒能引起注意。

    由于涉及到別國，人數(shù)也比較多，官衙就上報了九府衙門。不湊巧，趙義清帶走了大部分人馬在江南道搜捕倭人，新泰帝直接將這事交給了秦鳳池。

    秦鳳池帶著手下人喬裝成商隊入藏區(qū)，在洮州與藏國邊境發(fā)現(xiàn)了假冒商隊拐賣人口的藏國人，他們把人抓來拷問，才知道是這些人都是大領(lǐng)主宇吉松領(lǐng)地內(nèi)的平民。

    宇吉松信奉娑摩教，要在元日準(zhǔn)備人祭儀式。這種儀式必須要血統(tǒng)干凈的男女，因此宇吉松空有幾千奴隸，也供應(yīng)不上祭物，就讓平民準(zhǔn)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