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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實在沒見過新泰帝如此情緒外露的一面。 “皇爺……”他欲言又止, 不知該如何勸說對方。 新泰帝發(fā)泄之后, 卻漸漸冷靜下來。 他抬手阻止秦鳳池說話,低聲吩咐:“去喚大監(jiān),朕要洗漱更衣?!?/br> 秦鳳池無法, 只得出去找人。 老娘娘的事情還一團亂麻。他本以為只要自己回來親自和皇爺說明情況,事情就不至于失去控制。可沒料到一涉及到老娘娘,皇爺便換了一個人,完全不愿意聽他分說。 唯一好在王城已經(jīng)去了嘉興, 九府衙門想必很快就能控制住東林寺。但是,后續(xù)老娘娘的遺誥、舉哀和安葬, 無一不是要緊的大事,一樁樁都要等著皇爺去料理?;薁斎羰倾@了牛角尖趁某些人的意, 只怕老娘娘的身后事來不及處理, 前朝后宮就得大起動蕩。 秦鳳池滿腹心事, 于是見到吳炳勝時, 仍然眉頭緊皺。 吳炳勝還以為里頭出了什么事, 嚇得臉都白了:“秦大人,皇爺怎么樣???” 秦鳳池抬頭看他, 沉吟片刻,便揮退左右。 “大監(jiān),有件事我得跟你交個底, 好讓你心里有數(shù)?!?/br> 吳炳勝心中一動,瞥了一眼殿內(nèi),輕聲問:“莫不是和太后娘娘有關?” “說不好,”秦鳳池快速把事情跟他講了一遍,“……現(xiàn)在就怕有人故意挑撥皇爺和整個白氏一族的關系。我雖想勸說皇爺,可皇爺正是悲痛欲絕的時候,根本不聽勸解的話?!?/br> 吳炳勝震驚不已。 他嘴唇抖動,難以置信地問他:“老娘娘……真?zhèn)€去了?” 秦鳳池沉重地點頭:“我親眼所見?!?/br> 吳炳勝心里頓時透涼,往下直墜。 “皇爺哪兒受得住啊,”他紅著眼眶,顫道,“老娘娘一生侍佛,與人為善,又遠離皇爺和后宮,怎么還會有人對她下這等毒手?”“正是這個道理,”秦鳳池道,“老娘娘與白氏十幾年都相安無事,我實在想不出白氏日子過得好好的,為甚要下殺手?!?/br> 歷朝歷代也并非都是中宮所出繼承大統(tǒng),老娘娘要不是吃了身份的虧,甚至還能和太后平起平坐呢。就那,也沒見有嫡母殺了庶母的。 吳炳勝卻不似秦鳳池,他接觸王室外戚多了,想得也多些。 “秦大人可別忘了魏王殿下?!彼久继崃艘痪?。 秦鳳池嗤笑:“魏王難道是活膩歪了?往日安安分分尚且備受猜忌,如今直接殺了皇爺?shù)挠H娘,是打算造反嗎?” “小祖宗!”吳大監(jiān)嚇一跳,緊張地看了看周圍,“您這嘴巴可真是生冷不忌的,這種話哪能隨便說?” 秦鳳池不耐道:“大監(jiān)快叫水吧,皇爺只讓你進去伺候?!彼D了頓叮囑道,“我把此事告知大監(jiān),若有機會,大監(jiān)還要勸勸皇爺。” 吳炳勝本想說什么,又把話咽了下去,拍拍他。 他急匆匆去傳喚宮人端水送食,心里想著,以他對皇爺?shù)牧私?,秦鳳池的念頭只怕要落空,且看著吧。 新泰帝沉默地任由吳炳勝來回折騰,給他換了一身衣服,重新束發(fā)戴冠。這么一弄,他人就顯得精神多了。吳炳勝又取了兩個雞子兒給他輕輕揉眼圈,等到新泰帝走出勤政殿,不仔細看,已經(jīng)看不出他曾經(jīng)嚎啕大哭過。 “去慈安宮?!毙绿┑燮v地下令。 吳炳勝和守在門口的秦鳳池對視一眼,只得默默跟在新泰帝身后。他們這頭剛剛跨出勤政殿的院子,那邊就有小宮女步履慌亂地跑回慈寧宮。 “姑姑!” 小宮女大聲喊,“官家去慈安宮啦!” 皇后白氏的大宮女正守在小佛堂外頭,聞言大驚,她掀開門簾想要告訴皇后,險些和對方迎頭撞上。 “我要去慈安宮!” 白氏拎著裙擺往外跑,完全不顧形象,把大宮女急得直跺腳。 “快快,步攆呢?哪能讓圣人這么跑過去!” 她們自然趕不上新泰帝一行人的腳程。 慈安宮從前天晚上就一直死氣沉沉。眾人只知道官家與太后發(fā)生爭執(zhí),不歡而散,官家在勤政殿兩天閉門不出,但太后這邊卻平靜得很。 宮女太監(jiān)們在廊下輪值,見新泰帝一行人進來,都慌亂地跪了一地。 “官家萬安!” 往日新泰帝都會溫和地沖他們擺手,不喜他們多禮,但今日他表情冷漠,直接越過他們就進了正殿。 宮人們最會看眼色,見狀都嚇得要死。 其中一個帶班跪在地上,抓住吳炳勝的袖口哀求:“爺爺,皇爺這是怎么了?我們大娘娘前日剛叫了太醫(yī),可受不住刺激——” “別瞎胡說!”吳炳勝急著呢,忙甩開她的手喝道:“你們都老實待著去,咱沒工夫聽你廢話呢!” 秦鳳池早他一步就跨進了殿里,一進去就愣住了。 慈安宮的正殿布置成了大佛堂,往日后宮有什么祭典或者佛會,都會在這里舉辦。此時站在正殿里的,除了太后和皇爺,還有一位。 白氏族長,現(xiàn)任國舅安國公白麓。 白麓見到新泰帝愣了愣,立刻行大禮:“臣見過官家。” 新泰帝冷冷道:“朕不知國舅入宮,倒是巧了?!?/br> 白麓聞言,慢慢地直起身,看了一眼太后。 “臣……聽聞大娘娘身體不適,故而入宮探望。”他解釋了一句,“本想到勤政殿求見官家,只是大娘娘不令臣去,方才正爭執(zhí)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