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白大褂的黑發(fā)少年就站在旁邊，目光掃過他全身，復(fù)又停留在他臉上。

    旁邊貝利亞正努力掩飾著臉上的愕然，裝作一副盡忠職守，毫無二心的模樣。

    然而事實是，就在他無法阻攔郁涉跟著那個叫“路亞”的蟲發(fā)來的信息，找到眼前這只熟悉的蟲時，他就知道，自己恐怕要玩完了。

    他一路上拼命給統(tǒng)帥發(fā)信息，然而不知為何始終沒有得到回應(yīng)。

    一開始或許是地下審訊室信號不好，但后來元帥又不知去了哪里，光腦直接被屏蔽了。

    他心頭直跳，一種不好的預(yù)感油然而生。

    就像是，有什么種特意把他引開，好給眼前這位郁小少爺留足探索空間和時間一般。

    他現(xiàn)在只能祈禱郁涉學(xué)藝不精，從這位老朋友的口中挖不出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不然的話……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平靜地注視著床上的蟲，聲音像是落入湖面上的一枚柳葉，蕩漾開一圈圈漣漪，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蠱惑感。

    “……馬克。”

    貝利亞真是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他幾乎是絕望地聽到了床上那蟲的回答。

    郁涉顯然也沒想到自己在古地球時的催眠技術(shù)，在這么長時間沒復(fù)習(xí)的情況下，居然還是有效的。

    之前怎么沒想過用這種方法來審訊呢？真是太可惜了。他想。

    不過幸虧現(xiàn)在也不遲。

    他淺淺地勾了勾唇，素白的面容上閃現(xiàn)幾分難得的雀躍。

    “那么，你的主人是？”

    “約翰.安塞爾”

    又問過了幾個常規(guī)的問題，郁涉發(fā)現(xiàn)在蟲星，蟲們對于催眠比起古地球人，幾乎是毫無抵抗力。

    他的催眠技術(shù)并非很強，但卻能輕而易舉突破馬克的心理防線。

    貝利亞看的眼花繚亂。

    他不清楚這是什么手段，蟲星的科技水平如此之高，可卻遠遠不能解釋眼前的場景。馬克像是三魂六魄被分離了出來，整只蟲都渾渾噩噩，有問必答。

    “或許，貝利亞少校應(yīng)當有些問題應(yīng)當要問?！庇羯娑Y貌地側(cè)了側(cè)身，偏頭將目光投向怔忡著的貝利亞。

    這位年輕的少校很顯然是從沒有聽說過這種審訊方式，此時一張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訝，甚至蓋過了先前的憂心忡忡。

    “您，您是怎么做到的？”他忍不住磕磕巴巴道。

    郁涉聳了聳肩，胡謅道，“也許是邪術(shù)?！?/br>
    貝利亞：“……”

    “快些，不然一會兒要有蟲來了。”郁涉催促道。

    他們現(xiàn)在是在一家私立醫(yī)院的偏僻診室。當時郁涉彬彬有禮地敲開了門，善意地問他們借用了一下房間，被花癡的小醫(yī)生瞬間答應(yīng)，并且啪嗒啪嗒地抱來了一個簽名本，扭扭捏捏地想要一個屬于“神跡大人”的簽名。

    “統(tǒng)帥沒和您一起來嗎？”他勾著頭往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的診室里張望，被郁涉擋住了。

    郁涉微笑搖頭，“沒有。謝謝您?！?/br>
    他低頭看了眼時間，“我們大概需要兩個小時，請務(wù)必不要讓其他蟲靠近，可以嗎？”

    “當然！”小醫(yī)生被郁涉那一低頭露出的白生生的修長脖頸晃花了眼，滿眼桃心，害羞地帶上了門，跑遠了。

    他們當時跟著地址到了一座荒蕪的爛尾樓，只找到了一只昏迷中的被五花大綁著的老雌蟲。

    貝利亞當即就認出來了。

    這不就是那位被他們抓到過的馬克嗎！

    當時經(jīng)過那件事，白玖有段時間沒繼續(xù)提審他，他得了機會，買通了獄卒，被安塞爾家族的蟲劫獄救了出來。

    而那之后，白玖也沒再追究。

    貝利亞不知道統(tǒng)帥是怎么想的，但他的職責(zé)就是服從。

    哪怕統(tǒng)帥毫無理由地要求他毀掉所有有關(guān)軍火走私的證據(jù)，從此不再查這件事，他也會瞬間服從。

    但是……

    眼前這樣好的一個機會，能夠問出來很多有關(guān)軍火走私的證據(jù)，運氣好的話，甚至可以將安塞爾家族完全置于死地，這樣一個機會就擺在眼前，要說不心動，那是假的。

    貝利亞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緩緩呼出。

    他知道為什么統(tǒng)帥對于軍火走私這件事如此介懷，哪怕拼著跟首輔作對，跟厭惡至極的安塞爾家族打交道，也要找出真相。因為他也是一樣的。

    他忘不了當看到本應(yīng)給他們補給的軍火突然出現(xiàn)在獸族陣營中時他們的驚愕與憤怒，忘不了因為劣質(zhì)軍火而犧牲的戰(zhàn)友絕望的雙眼。他們的尸身被自己帝國所制造出來的粒子彈轟成了灰塵，他們的靈魂碎成了無數(shù)碎片，化為了遠方的星辰，孤單地遺落在宇宙深處。

    而這些于那些所謂的貴族富商而言不過是一場賺的盆滿缽滿的生意，他們在觥籌交錯中談笑，一個個仿佛是真正的成功蟲，西裝筆挺，名聲遠揚。

    然而他們的內(nèi)里究竟有多么丑惡，多么令蟲做嘔，只有夜深蟲靜時，那些幾萬光年外的戰(zhàn)場席卷而過的風(fēng)，夾雜著的低吟著的亡魂，還有他們這些從生死一線中爬出地獄來復(fù)仇的惡鬼，才真正知曉。

    郁涉大概也能猜到。

    他是多么聰慧的蟲啊。

    他默許了他對馬克的催眠，等待著，將這個早就應(yīng)當公之于眾的秘密，從淤泥中掏出。

    ……

    線條在指尖移動，伴隨著老雌蟲平板的敘述，一副星際軍火走私航線圖緩緩在畫板上顯現(xiàn)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