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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想了想,道:“那什么,你跟蹤我跟白玖的事情,我們就一筆勾銷了,之后我也會讓他不再搜尋你的痕跡,你要是想離開這里,我還可以幫你訂票。” 秦斯:“……” 那您可真是寬宏大量。 他擺了擺手,摘下眼鏡慢條斯理地擦著,“要是他問起來,你怎么回答?” 郁涉沉默了一下,試探道:“你原本被派來綁架我,但跟蹤出了感情,于是背叛了同伙,在我的感化下決定改邪歸正,做只好蟲?” 秦斯:“……誰會相信?” 郁涉:“沒辦法,你是雄蟲,我也是,反正出軌這種事情是肯定不會的,其他的隨便?!?/br> 他低聲自言自語:“其實吧,我覺得阿玖他接受能力挺高的,我全都告訴他,也不成問題。” 秦斯涼涼道,“是啊,不成問題。你可以告訴他你不過是猜想成了真,想著利用自己的異能和這個審判關(guān)押的時機替他順手宰了那只腌臜蟲,又因為擔(dān)心會牽連他所以不得不暫時跟他分開而已?!?/br> 郁涉:“……” “他倘若問起來你的身體變化,你還可以這樣回答:只不過是半夜會突然變成哇哇大哭的三歲奶娃娃,或者是兩百歲壯漢而已,壓根不成問題?!庇羯妫骸啊?/br> 他斟酌了片刻,突然幽幽道,“其實這種情況,也可以辯證地看待……” 秦斯:“?” 郁涉臉紅了紅,“你沒有覺得,這樣子,其實有很多種玩法嗎?” 秦斯:“……” 我為什么要跟他說話,我可還是只單身蟲啊啊啊啊??! 不知不覺,已經(jīng)后半夜了。 空氣變得濕潤,那時初秋的露水。郁涉看了眼時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他沖秦斯擺了擺手,頭也沒回,朝樓梯走去,突然道,“你要是真的想找只蟲陪,為什么不回去呢?” 秦斯一愣。 恢復(fù)成了少年身形的郁涉聲音清冽,被夜風(fēng)卷著從不遠處傳來,“我不了解你,但我想,這世間總歸有一種情感讓你皈依,不要被所謂的基因局限,你可以嘗試著,學(xué)會品嘗它?!?/br> 甘冽如清泉,亦或者是濃烈似燒酒,都將會是難得一見的珍寶。 “那么,再見?!?/br> “……再見。” 秦斯的聲音低低的,輕的仿若耳語。他在天臺上怔愣了許久,一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才恍然回神。 他忽地感覺,他真的是離開那顆星球和那只蟲已經(jīng)太久,久到別蟲輕易一句話,就讓他失了神——滿滿都是他。 …… 白玖發(fā)燒的第二天,去做了檢查。 檢查結(jié)果要隔一天才能夠出來,但已經(jīng)基本確定不是什么大病。 白玖神情懨懨,眉眼卻不再陰郁,反而有了一種奇異的平靜和坦然。那場發(fā)燒之后,早上起來,他仿佛變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沒變。如果一定要說的話,就像是身上一道無形的枷鎖被斬斷了,深埋在靈魂深處的那種被揉皺了的無助和倉惶也在一點點消失。 他開始逐漸恢復(fù)成往日的模樣。 除了身邊還沒有那只承諾會永遠和他在一起的蟲。 他會回來的。白玖默默想。 他一定會回來。 簡妮特開心極了,他反反復(fù)復(fù)地自言自語,一條一條地數(shù)著癥狀,說肯定是有了蟲蛋,一定是! 他小心翼翼地問白玖,“快半個月了,小少爺怎么還不回來呢?” 白玖和他說的是郁涉是去參加諾克蒂斯的面試了,所以剛剛好避開了審判這一時期。但即便是面試,也應(yīng)該回來了吧…… 白玖神色一動,抬手撫上了自己的小腹。 平坦的小腹絲毫沒有任何異動。白玖摸了半天,又失望地放下了手。 “明天出結(jié)果之后,直接傳到我這里,我就不去醫(yī)院了?!彼麑喣萏胤愿赖?。他討厭醫(yī)院永無止境的素白,會讓他想起滿是灰燼的原野。 “好的。那您好好休息。”簡妮特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但也不敢多說。 當晚,白玖睡得很早,他又做了一場夢。 這次夢里卻不再是那些昏暗的過去,事實上,那些被塵封的過往好像全都隨著那只讓他痛恨的蟲死去后而逐漸在他的記憶中褪色,而他的那一半被深深壓抑著的,絕望的魂魄,也在一點點地蘇醒過來。 他再也無需隱瞞什么,也不必再自卑,再怯懦。他相信他愛的蟲會回來,而即便是只有他一個,他也會自己走下去,帶著自己身體里那只尚且還不確定是否存在的小生命,活下去。 夢里是三年前,他因為在那場戰(zhàn)役中負傷,故而回到了統(tǒng)帥府修養(yǎng)足足半年。 那半年應(yīng)該可以算是他將寶寶從科研所里接出來之后相處時間最長的一次。 明明已經(jīng)是個十來歲的小小少年,然而身量卻著實不高,因為常年的病理實驗而愈發(fā)瘦弱,整只蟲都幾乎有種形銷骨立的感覺。 小郁涉似乎還有些害怕他,總是怯生生的,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黑白分明,自下而上地盯著他,柔軟的黑色發(fā)絲垂在白嫩的臉頰旁,讓蟲禁不住伸手去狠狠揉一把。 他于是真的上手輕輕揉了揉。 小家伙縮了縮脖子,仰著頭對頭笑了笑,喊他,“元帥,您回來啦。” 他當時怎么回應(yīng)的呢?他想起來,他只是冷淡地點了點頭,然后就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