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非不想,實不敢(二更求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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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善,這真的是和離文書?就這樣薄薄一張紙,便讓我和你爹……不是,是和季家,再沒任何關系了嗎?” 周氏看著手里的和離文書,因為不識字,實在不知道上面都寫了些什么,唯一認得的,也就是上面季大山按的手印了,因而滿臉的難以置信,“這真的有用嗎?我都不用按手印的嗎?” 和離總算辦成了,季善心情大好,面對周氏也比以往更耐心,點頭笑道:“是,這就是和離文書,且季大山已經(jīng)按過手印,里長手下的文書也已備過案存過檔了。至于您,雖未親自到場,我相公替您簽了字,摁了手印也是一樣的,任何人見了都得認,所以打今兒起,您便是一個自由人,可以開始自己全新的人生了!” 頓了頓,“哦,對了,那十六兩銀子我相公說,晚些時候給您送來,等到了府城后,您是要自己收著也成,存去票號里也成,總歸以后您不但自由了,還有屬于自己的財產了,實在可喜可賀!” 說完心里越發(fā)暢快了,聽沈恒說來,今兒在鎮(zhèn)上簽和離文書時,季大山氣得兩眼簡直能噴出火來,偏對著里長和季家村的里正,還有他,卻是一直敢怒不敢言。 等在外面的季婆子更是一副蓬頭垢面,灰頭土臉的樣子,看向沈恒的目光簡直恨不能生吞活剝了他一般,卻仍是敢怒不敢言。 季善打小所受的“人人平等”的教育,注定了她看不了別人仗勢欺人,更做不到自己也仗勢欺人,但當被仗勢欺人的人是季大山與季婆子這樣的無恥惡人時,她心里卻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爽翻了! 周氏已忙忙道:“我這次花了善善你和姑爺那么多銀子,之后還要給你們添不知道多少麻煩,那銀子還是你們拿著吧,橫豎我拿了也沒用?!?/br> 仍有些不敢相信手里這樣薄薄的一張紙,便中止了她和季大山、和季家這么多年的牽扯和關系,“善善,這張紙它真的任誰見了都得認,有了它,以后你爹……季大山便再不能打我,那個老不死的,也再不能日日都罵我掐我,不拿我當人看了嗎?” 季善見她滿臉的小心翼翼,忙點頭:“是的,以后他們母子便休想再打您罵您……” 話沒說完,周氏已“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除了剛進門那兩個月,那個殺千刀的沒動手打我,那個老不死的只是會在她兒子面前抱怨我,到底沒直接罵我以外,我被他們母子打罵了整整二十年,整整二十年?。∶饺水敵蹙惯€有臉說他是獨子,家里簡單,婆婆又是同族的,肯定疼我,根本就是騙人的!嗚嗚嗚……我以為這輩子都只能這樣,只能被他們打到死,罵到死了,卻沒想到,竟然還能有跳出火坑這一天,老天爺他終于開眼了,終于肯給我一條活路了……不,是善善你和姑爺給我的活路,我、我……” 哭得說不下去了,眼淚也是越流越多,下雨一樣。 看得季善心里酸酸的。 這才知道,原來周氏心里也是有委屈與怨恨,也是想離開的,只不過之前已被欺壓怕了、欺壓麻木了,不敢相信自己還能逃出生天的機會與希望,不敢相信自己還能有另一種活法,所以只能認命了而已。 季善忙遞了自己的帕子給周氏,低聲道:“娘,您想哭,就痛快的哭一場吧,哭過之后,便徹底忘掉過去,開始新生活。您如今才三十幾歲,年輕著呢,至少也還有幾十年好活的,您的好日子且在后頭呢!” 周氏仍哭得不能自已,“過門幾年后,我都沒能懷上身孕,天天罵我‘不會下蛋的母雞’,動不動就打我掐我,讓我渾身都難找一塊好地兒就算了,至少過年最開始那半年一年的,我又沒犯什么錯,日日也是從早忙到晚,總不該打我罵我吧?照樣日日罵,天天打的,還母子兩個合起伙兒來一起打我……我一個女人家,怎么打得過一個大男人?根本沒人知道季大山他打人到底有多狠心,出手有多重,我經(jīng)常都被打得爬不起來……” “偏告訴了爹娘也沒用,除了罵他幾句以外,便是讓我忍,忍到生下兒子就好了。可每次都是罵了他之后,回到家里他就將我打得更重,那個老不死的還不許我吃飯……幾次過后,我哪里還敢再告訴爹娘?告訴了也是自己找罪受!” “等到我爹娘沒了后,連個能說他幾句的人都沒有了,我日子就更慘了,還當生下蓮花兒和虎頭就好了,誰知道照樣兒沒好日子過,我氣急了一說讓他干脆休了我,不然我哪天受不住了,指不定就跑了,還說什么我敢跑,就打斷我的腿,就殺了我,還要去殺了我全家……我這些年到底是怎么熬過來的啊,我真的以為自己到死都只能過這樣的日子了……” 季善聽得簡直肺都要氣炸了。 也終于明白之前周氏為什么口口聲聲不想和離,還想回季家去了。 她哪里是不想和離,哪里是還想回去當包子,她根本就是不敢,根本就以為那是不可能的事,只當自己掙扎了也是白掙扎,終究還是會再次落入那個火坑里,所以才一再說自己還想回去的。 她根本就是被打怕了。 她的懦弱無用與逆來順受也不是天生的,而是被狠毒的季大山母子和殘酷的現(xiàn)實天長日久磨成的。 也正是因為她早被磨去了渾身的棱角,才能活到今日,活到脫離苦海這一日,但凡她還有一絲棱角,沒那么能忍,那么逆來順受,都早被季大山母子給磋磨死了! 季善沒再說話,只讓周氏盡情的哭。 這場大哭她都憋了二十年,她的委屈與怨恨也已憋了二十年了,只怕都憋到她自己都已麻木,都已直接將其壓在心里,當作壓根兒就沒存在過一樣了,能讓她趁此機會發(fā)泄出來,反而是好事。 周氏這一場哭足足持續(xù)了大半個時辰,才因哭得聲嘶力竭,而終于停下了。 季善見她終于不哭了,先貼心的遞了一杯溫水給她,待她喝畢了,才笑道:“現(xiàn)在娘心里好受些了沒?應該好受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