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不食嗟來之食 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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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善最后那句“我和相公以后一定不會讓恩師孤零零過年的”,說得羅晨曦眼淚都要下來了。 片刻,她才低道:“我最擔(dān)心的就是這一點了。等我去了京城后,爹就只剩孤零零一個人了,雖還有師兄和善善你就近照顧,可逢年過節(jié)卻于情于理都該回師兄爹娘跟前兒盡孝;等后年師兄高中后,更是要么也留在京城,要么就不知外放去哪里做官。到時候爹就更是形單影只,身邊連個親人都沒有了……我真是每每想到這一點,便覺得心都要碎了……” 哪怕趙穆說得再好,將來她想什么時候回來探望爹了,就什么時候回來,可嫁了人跟如今怎么可能還一樣,怎么都不可能跟如今一樣的! 季善非常能體會羅晨曦此刻的心情,尤其她還深知這幾年以來都相依為命的父女兩個感情到底有多深。 忙軟聲道:“晨曦你別難過,我們一定會盡可能陪在恩師身邊的??v將來相公去了京城,或是其他地方,一來恩師一樣可以擢升進京為官的,二來縱距離遠了,大家還可以書信往來,我們的心也始終是在一起的,你說呢?” 羅晨曦聞言,忙胡亂拭了眼角的淚,紅著眼睛笑道:“嗐,看我,明明這么高興的日子,偏讓我一下子扯到這么遠,弄得這般的掃興,善善你可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我也只是隨口這么一說,師兄的爹娘一年到頭都見不了你們兩次,哪像爹和我似的,日日都能見,那過年能不能在一起,又還有什么打緊的,說到底過年也不過就是個形式而已。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了,繼續(xù)說開心的事兒,光師兄做新衣裳怎么夠,善善你也該做兩身新衣裳才是?!?/br> 季善笑道:“女人家聊天兒不就是這樣嗎,一個不注意,樓便歪到十萬八千里外去了。你也別老想以后的事兒,以后會如何,誰也說不清,你現(xiàn)在就要開始愁開始傷感了,那你可就愁不完,傷感不完了,還是真到了那一日再說吧,總歸只要有心,距離真的算不得什么?!?/br> 羅晨曦緩緩點頭道:“你說得對,只要有心,再遠又如何?反之,就算日日都同住一個屋檐下,也不過是白白慪氣罷了。不過‘樓便歪到十萬八千里外去了’是什么意思呢,我簡直有聽沒有懂啊。” 季善“噗嗤”笑道:“就是說話題扯得很遠,與一開始說的簡直南轅北轍,都快相隔十萬八千里了。嘖,以后我這些金句你就別想時時聽到,只能等咱們見了面,或是在信上說了,看來遠嫁京城真挺不好的,不然咱別嫁了?” 話音未落,羅晨曦已急道,“那怎么成……不是,我是說,這可是太后賜婚,哪是說不嫁就能不嫁的,沒別的意思?!?/br> 季善壞笑道:“我?guī)讜r有別的意思了,我就隨口這么一說而已,看把你急的,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br> “我哪有急?!绷_晨曦氣笑不得,“你一天天的就知道笑話兒我,要不是舍不得,也怕師兄惱我,我都恨不能咬你幾口了。” “那你倒是咬啊,正好我牙也癢癢的想咬人,看我們誰厲害?!?/br> “你、你、你簡直就是有恃無恐嘛,我真咬了啊……” 姑嫂兩個說著話,斗著嘴,屋里一時傷感,一時溫馨,一時熱鬧的,時間也在不知不覺中流逝著。 到得午時,羅府臺與沈恒從前面回來了。 羅晨曦便忙吩咐向嫂子擺了酒席,爺兒四個都落了座,吃喝說笑起來。 羅府臺這會兒想是想著只有自家人在了,也不端著了,贊了沈恒好幾次:“我本來真的捏了一把汗的,沒想到你竟能中,可見你基本功比我想象的還要扎實些,私下里也比我想象的還要刻苦,就得這樣才對,別人都在努力,你哪怕努力的少一點,也是逆水行舟?!?/br> “旁人瞧著你這么年輕,便已是舉人了,肯定心里少不得嘀咕你這是運氣好,卻不想想,光憑著運氣,就能中秀才中舉人,那秀才舉人也未免太好考了;況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要不怎么說一件事想要辦成辦好,得天時地利任何缺一不可呢?回頭別人若是當(dāng)面說你淡話,你謙遜是該謙遜,卻也不能過分謙遜了,還是得有自己的鋒芒才是?!?/br> “我第一次收弟子,不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等著看我們師徒的笑話兒,沒想到你卻如此的爭氣,也算是狠狠打了一回那些人的臉,為師這心里還是挺痛快的……” 也不要人敬酒、勸酒,自己就先一杯接一杯的將自己喝得趴下了,羅晨曦和季善勸了好幾次都不管用,都只換來一句:“沒事兒,難得今兒高興,多喝幾杯沒關(guān)系的,醉了大不了就睡嘛?!?/br> 弄得姑嫂兩個連同沈恒都是哭笑不得,沈恒只得招呼川連進來,兩人一道將羅府臺扶回了房里去睡下。 不想羅府臺下午睡了一覺起來后,晚間又拉著沈恒喝了個酩酊大醉,醉了還即興賦了一首詩,“今兒真是太高興了!”,又要拉著沈恒去給羅夫人上香,“也讓你們師母高興高興,安心安心,再不用擔(dān)心將來她女兒沒有依靠了……” 羅晨曦本來還有些擔(dān)心他身體的,末了也顧不得了,只與季善感嘆道:“這幾年都沒見爹像今兒這般高興過,罷了,難得他高興,醉就醉,傷身就傷身吧,大不了回頭再慢慢兒養(yǎng)回來就是,何況只是偶爾一次,想來縱傷身也有限?!?/br> 季善也是這樣想的,點頭笑道:“這只有咱們自家人在,若還不能想笑就笑,想醉就醉,還有什么意思?在外人面前端著已經(jīng)夠累了?!?/br> 只是今晚看來她又別想睡好,某人明早起來,肯定也要再次頭痛欲裂,面如土色了。 果然次日起來后,沈恒捧著自己的頭,只覺有無數(shù)個小人拿錘子和鐵釬在敲打自己一般,“不行,我頭太痛了,也太惡心了,今兒是下不了床了,只能躺一整天了……” 季善看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活該,昨兒讓你少喝一點偏不聽,也不想想,你前兒就喝了兩場,昨兒又喝兩場,便是鐵打的身體也要吃不消的?!?/br> 沈恒皺著臉嘟噥道:“這不是難得見恩師那般喜悅外露,不愿掃了他老人家的興嗎?” 季善便也不再多說了,只柔聲道:“那你想不想吃點兒什么東西?我熬了白粥,你吃點兒心里肯定能好受些,等再睡一覺起來,肯定就緩過來了?!?/br> 沈恒這會兒想到吃的就直反胃,擺手道:“還是不吃了,直接再睡吧……算了,頭這么痛,睡也睡不著,善善你還是把白粥拿來我吃點兒,吃完了我們說說話兒,看我能不能好一點吧?!?/br> 季善本來還要再勸他好歹吃點兒,見他自己先說要吃了,也就打住了。 到門口叫青梅端了白粥小菜來,一口一口喂他吃起來,畢竟某人什么‘獎勵’都沒得到,這會兒人還渾身不舒坦,當(dāng)然要趁機撒嬌了,“我沒力氣啊,好娘子,你喂我吃吧……” 季善還能怎么樣,自己的相公,還不是只能自己寵著??? 一時沈恒吃完了粥,覺得心里好受了不少,頭也沒那么痛了,這才問季善,“彥長兄出門去了嗎,怎么沒聽見他聲音呢?” 季善道:“跟你一樣,昨兒也喝了不少酒,聽說是黃老爺請他去家里喝的,好像黃太太還想把自己娘家侄女嫁給他,孟二哥只能不停的喝酒混過去,最后喝得路都走不了,是楊大哥給扛回來的,這會兒肯定也還在睡?!?/br> 沈恒聽得忍不住笑道:“如今彥長兄更是所有家有未嫁適齡女兒的父母眼里的香餑餑的,虧得我早早就娶了善善你?!?/br> 季善卻是搖頭,“黃老爺黃太太這也太急了些,回頭孟二哥肯定要對他們敬而遠之了,不過這都是他們之間的事兒,我們也管不著。對了,昨兒你問恩師今年有瓊林宴了嗎,我本來說要當(dāng)面問恩師的,結(jié)果你們一直喝酒,我根本找不到機會問,至今仍是什么都不知道?!?/br> 沈恒道:“我問過恩師了,恩師說他暫時也不知道,不過聽說總督大人雙親這陣子都有些欠安,只怕總督大人沒那個心情辦瓊林宴,多半要推遲到年后春暖花開時,那就再好不過了?!?/br> “是嗎?” 季善道,“那真是再好不過了,也省得大冷天兒的,你又得來回折騰一個月,回頭累得年都過不好。說到過年,昨兒晨曦還跟我感嘆,說今年是她在娘家的最后一個年了,要是我們能留下一個過該多好?還說想到以后恩師都只能一個人孤零零的過年,心都要碎了。我聽了心里也滿不是滋味兒的,要是清溪近一些,不過幾十百來里,或者恩師可以隨我們一起回清溪去過年,該多好啊?可惜兩樣都不現(xiàn)實?!?/br> 沈恒聽得也笑不出來了。 片刻才嘆道:“清溪確實有這么遠,恩師也不可能離開府衙一個月……要不人們都喜歡人丁興旺,多子多孫呢,這家里人少,的確太可憐了,平日里還罷了,一到年節(jié),一到遇上個什么事兒,本來再高興也要高興不起來了。咱們今年不等過完元宵節(jié),就早些回來了,至于明年,且等明年再想法子,總能想出個兩全的來?!?/br> 季善道:“所以我想明年咱們最好能買個宅子,到時候早早接了爹娘和家里人來,就在城里過年呢,不就能兩全了?不過這事兒也不容易,且慢慢來吧……” 夫妻兩個閑話著家常,沈恒覺得頭痛又輕了些,便與季善說想睡一會兒了,“等睡一覺起來,肯定就能恢復(fù)生龍活虎了?!?/br> “行,那你睡一會兒,我也正好忙我的去。”季善遂不再多說,安頓沈恒睡下,去了院子里。 然后叫了煥生和青梅到跟前兒輕聲吩咐,“你們?nèi)ソ稚弦惶耍噘I些糖果點心回來,直接讓店家給包裝給一小包一小包的。我昨兒大概算了下,平日里與咱們家有往來招呼的街坊鄰居大概十幾家,你們就買二十份,每份大概五斤左右吧,到時候就說是相公和孟二哥請大家吃的?!?/br> 至于黃老爺散給大家伙兒的所謂“喜糖”的花銷,回頭她也大概算一算,給他折成一份差不多價值的禮物送上門去的好。 煥生便接過季善遞上的銀子,帶著青梅出門忙活兒去了。 楊嫂子這才笑著與季善道:“多虧沈娘子想得周到,替我們二少爺也一并想到了,不然我可想不到這些,我們二少爺一個大男人家,就更是想不到了。等回頭我與我們二少爺說了,再給您取銀子啊?!?/br> 季善擺手笑道:“這才幾個銀子的事兒,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br> 楊嫂子道:“那可不行,已經(jīng)讓沈娘子出了力,總不能錢還要您出吧?那我們二少爺肯定要罵我的,總算這次二少爺中了,娶二少奶奶應(yīng)該也快了,以后這些事兒便用不著我一個下人來cao心了?!?/br> “就這幾日孟二哥中舉的好消息就能傳回清溪了,指不定夫子年前就能給孟二哥說好親事,等他一回去就能成親呢?” “那可就真是承沈娘子吉言了……” 兩人正閑話著家常,有人在外面拍門,楊嫂子去開了門一看,卻是個面生的婦人,忙問道:“你是誰,找誰呢?” 那婦人沖她欠了欠身,才笑道:“這里是沈舉人家吧?我是君悅客棧的掌柜娘子,有位范mama托我來給沈舉人和沈娘子送賀禮來?!?/br> 季善聽得是范mama托她來的,只得上前道:“我就是沈娘子,范mama托您給我們夫婦送什么賀禮來了?” 那掌柜娘子忙賠笑道:“舉人娘子長得可真俊俏,還這么有福氣,年輕輕就是舉人娘子了,莫不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來了吧?” 一面說,一面遞上個黑漆匣子,“范mama托我把這個匣子轉(zhuǎn)交給您,至于里面裝了什么,我卻不知道,還請娘子自己打開看吧。” 季善點點頭,“多謝您了?!保蜷_了匣子。 卻見里面是幾張銀票,季善大概看了看,每張都是一百兩的面額,一共有五張,也就是五百兩銀子,擱尋常百姓,也算是一筆巨款了。可別說她如今手頭還算寬裕,日子還算好過了,就算她仍是什么都沒有,也不會食這樣變相的“嗟來之食”好嗎?! 季善因忙問掌柜娘子,“范mama人呢?她為什么不親自給我送來,要讓您送來?” 掌柜娘子道:“范mama她們今兒回京去了,匣子是她們結(jié)了賬,離開我們客棧時,托我送來的,算著時間,這會子她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上了船,船也應(yīng)當(dāng)開了。至于為什么范mama不親自來,我聽她那意思,好像是怕她送來,沈娘子不會收……” ——范mama經(jīng)過這兩次與季善打交道,也算是深刻領(lǐng)教過季善的固執(zhí)與有主見了,那真是只要她決定了的事兒,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可將來會如何誰也說不準,且總是至親的母女,她總得替自家夫人做點兒什么,為將來留一線才是,想來想去,便想出了臨行前托君越客棧的掌柜娘子替她跑一趟送賀禮的主意,正好沈恒中了舉人,本來他們家老爺夫人當(dāng)岳父岳母的,也該有所表示才是。 至于為什么直接送銀子,還是五百兩,卻是范mama怕自己選的東西不合季善的心意,再貴的她手邊暫時也沒多的銀子了,那還不如直接送銀票來,想買什么,想做什么,都由得季善。 范mama還知道如果她送來,她肯定不會收呢? 季善腹誹歸腹誹,也不能遷怒人掌柜娘子一個受人之托的,只得笑道:“行,那東西我收下了,辛苦您跑一趟,總不能讓您白跑,您等著,我給您拿錢去啊。” 掌柜娘子忙笑道:“舉人娘子千萬別客氣,范mama已經(jīng)給過我錢了,再說就算不給錢,能來一趟舉人老爺家送東西,沾一沾舉人老爺和舉人娘子的福氣,我也高興。那我就先告辭了啊,您留步?!?/br> 說完便欠身行了個禮,不由分說跑了,顯然應(yīng)當(dāng)事先也是受過范mama叮囑的。 季善只得眼睜睜看著她跑得不見了蹤影,這才把手里的匣子闔上了,范mama以為她們已經(jīng)走了,她便沒法兒把這些銀票退回給她了?她且先收著,回頭到京城時,再送還給阜陽侯府吧! 楊嫂子在一旁見季善臉色有些不好看,忙小聲勸她道:“沈娘子別生氣,大喜的日子為了幾個不相干的人白壞了自己的好心情委實不值當(dāng)?!?/br> 大家同住一個屋檐下,家里還只有這么大,萬mama范mama等人又接連登了幾次門,孟競與楊嫂子夫婦豈能不聽到幾分、再結(jié)合自己聽到的一猜,猜個七七八八的? 只不過主仆三個都不是愛嚼舌根的人,季善既不與他們多說,他們也絕不會多問就是了。 季善吐了一口氣,道:“我也沒生氣,就是覺得有些煩人。也不知吵著我相公和孟二哥睡覺了沒?我們說話再小聲一點兒,動靜也再小點兒啊,他們怕是打明兒開始,又得接連吃酒應(yīng)酬好幾日,如今不養(yǎng)足了精神,哪里吃得消?” 楊嫂子忙越發(fā)壓低了聲音,“是沈娘子這話,必須得趁今兒讓二少爺和沈相公養(yǎng)足了精神才是,就算是山珍海味,神仙美酒,連著來也要吃不消的……那我去燉個雞湯吧,我昨兒去菜場買的老母雞,那賣雞的說都養(yǎng)兩年半了,燉湯最是滋補不過了,等回頭二少爺和沈相公醒了正好喝?!?/br> 季善聽得直點頭,“那楊嫂子快去,最好再加點黨參和枸杞在里面。” 可惜沈恒與孟競今兒是注定喝不成老母雞湯,也睡不成了。 楊嫂子才剛進了廚房,季善也才剛準備悄悄兒折回屋里去,看看沈恒有沒有沒方才的一番動靜吵到,再次有人拍門了。 這次卻是沈恒與孟競在府學(xué)的同窗們攢了局,要在醉仙樓宴請二人,為二人道賀,還說他們的夫子也都會去,——若只是同窗們想要趁機好生套一套交情,二人還能先推著,改日再去,可他們的夫子也去,他們便不好不去了。 照理他們還該先定好酒席,宴請夫子們以謝師的,如今他們不但沒宴請,反倒別人連他們和夫子一道宴請也不去,就少不得要落人話柄了,尤其是沈恒,怕是更免不得要被人說攀上了高枝兒就忘本了。 季善只得叫醒沈恒,楊嫂子也只得叫醒孟競,待二人收拾一番,強打起精神來,瞧著沒那么萎靡了,送了二人出門去。 接下來幾日,沈恒與孟競都是應(yīng)酬不斷,除了同窗同科們的邀約宴請,還有會寧城原本的舉人們的,也有府衙一些低階官員的;二人也不可能只進不出,少不得也要安排回席,弄得二人都是身心俱疲,苦不堪言。 所幸省城傳了消息回來,總督大人今年果然不舉辦瓊林宴,宴請新科舉子們,改為明年春暖花開時再說了,不然二人還得大冷天兒的往返一趟省城,就更是遭罪了。 就這樣,飄香眾人的邀約和街坊四鄰們說要湊了份子錢,還有黃老爺也說上次只宴請了孟競,沒宴請到沈恒,要再置一席,將二人連同季善都請到的幾場宴席,都還是推著的。 還是后來羅府臺放了話,說沈恒別以為中了舉人就多了不得了,他才剛爬到山腳,道阻且長呢,再敢去給他日日吃酒玩樂,不思學(xué)業(yè),腿都給他打折了! 一時間才沒人敢再下帖子邀約沈恒,又因孟競跟沈恒住在一起,也沒有只邀約孟競,不邀約沈恒的理兒,那不是白白得罪沈恒,甚至白白得罪他身后的府臺大人嗎? 自然人們也不好再邀約孟競,連帶孟競都跟著沈恒沾光,二人才算是清凈了下來。 其時已經(jīng)進了臘月,離過年越來越近,離季善與沈恒返回清溪過年的日子則是更近了。 季善遂開始采買起年貨來,不過沈恒卻沒空陪他,年底府衙大情小事更多,羅府臺跟前兒更是離不得他,亦正是他理論結(jié)合實際學(xué)習(xí)的最好時機,哪還顧得上旁的事? 季善也不惱不燥,不過是買東西而已,只要手里銀子足夠,根本不叫事兒好嗎? 何況今年她還多了青梅和煥生兩個幫手,就更是小事一樁了! 這日季善帶著青梅和煥生又買了半日的東西,眼見已是午時,正好他們所在的位置離飄香也近,季善索性帶著兩人去了飄香用午飯。 就見店里正熱鬧得緊,葉大掌柜也站在柜臺后忙碌得緊,還是出來上菜的周氏先瞧見了季善,叫了一聲:“善善,你怎么來了?” 才讓葉大掌柜發(fā)現(xiàn)了主仆三人,忙繞出柜臺后笑道:“太太,您來了,沈相公呢,他怎么沒來,可是又去府臺大人跟前兒待命了?自沈相公中舉以來都多久了,竟是一直不得機會宴請沈相公和太太,表達一下大家伙兒的祝賀之心,總不能真要等到過完年后,才能有機會吧?” 季善聽得笑道:“您還怕您和大家伙兒的份子錢花不出去不成,放心,肯定有機會的。不然您要實在等不及花錢了,就折了現(xiàn)銀給我也成的,我這個人好說話得很?!?/br> 葉大掌柜忙笑道:“那可不行,我們大家伙兒都等著沾舉人老爺?shù)南矚?,看能不能將來讓自家的兒孫也像沈相公這般出息呢,折了現(xiàn)還怎么沾喜氣?大家也都等著把自己的份子錢吃回來,結(jié)果壓根兒沒撈著吃,豈不是虧大了?” 說得季善笑個不住,笑過才正色道:“您老放心吧,等我們回老家過年之前,一定會空一日時間出來,與大家伙兒好生樂一日的,本來也要團年了,到時候正好兩宴合一宴,咱們吃的也要最好的,喝的也要最好的,怎么樣?讓您老一直高興到明年?!?/br> 誰讓此番沈恒中舉,除了她和羅府臺、羅晨曦父女,最高興的就要數(shù)葉大掌柜了呢? 葉大掌柜一張臉就越發(fā)笑開了花兒,“那敢情好,我不但要高興到明年,以后年年都要這般高興!” 如今沈相公中了舉人,他真是再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了,各路牛鬼蛇神都通通給他靠邊兒吧,他以后只用安心打理,安心發(fā)展壯大飄香,安心為太太和沈相公掙銀子,讓他們沒有后顧之憂,再安心養(yǎng)大孫子孫女們,教養(yǎng)他們成才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