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鄭私下里處理林鶴來的事。阮奕不知道他具體是怎么做的，反正明面上看不出什么風(fēng)吹草動，大家課照上，玩笑照開，但從前折騰林鶴來折騰得最歡的人現(xiàn)在都老實(shí)了。

    這天，下午第三節(jié)課是大掃除。規(guī)矩是先干活，干完就能自由活動。阮奕分到的任務(wù)是拖走廊。讓衛(wèi)生委員過來檢查通過后，他打算到cao場上活動活動。

    綠茵場剛除完草，空氣中有種濕漉漉的草汁味兒，還挺好聞。

    阮奕沿著跑道慢跑。到第二圈的時候，林鶴來默默地跟了上來。

    阮奕又跑了一會兒，感覺林鶴來好像欲言又止的，就問他：“有什么事？”

    “沒有，我就是……想跟你聊聊天。”

    阮奕點(diǎn)點(diǎn)頭：“聊吧。想聊什么？”

    然后他就看著林鶴來臉色那欲言又止的神色又加重了。

    看樣子話題沒那么輕松。阮奕停下步子，也沒催他，慢慢地跟林鶴來一起沿著跑道走。

    半晌，林鶴來小聲說：“他們……跟我提到了你小時候的事情。”

    他們。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阮奕“嗯”了一聲，等著他繼續(xù)說下去。

    “他們說，你以前也被孤立過。”

    文子浩說給林鶴來的時候，還附帶了很多詳細(xì)的細(xì)節(jié)。

    那時候阮奕在上小學(xué)。小孩子天真殘忍的創(chuàng)造力在這種事情上前所未有地活躍了起來，那些同巷的小孩編造了一個跟阮奕說話會被傳染得“野種病”的故事，后來演變成了湊近他就會被傳染。再后來，這個故事傳進(jìn)了阮奕的學(xué)校。

    阮奕在那所小學(xué)待了三年，一直一個人單獨(dú)坐在教室最后。

    后來二姑知道了，給他辦了轉(zhuǎn)學(xué)。但沒過多久，傳言就添油加醋地跟了過來。不是“野種病”這種只能在低齡兒童之間傳播的謠言，而是各種關(guān)于他父母的小道消息。

    直到后來再長大一點(diǎn)，因?yàn)樗某煽?，也因?yàn)檫@張臉，阮奕背后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才漸漸少了。

    阮奕很久沒想起過這些事了。如果不是今天林鶴來提到了，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也不會再想起來。

    他笑了笑：“怎么了？”

    或許是他臉上淡淡的，像是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的笑容給了林鶴來勇氣。他脫口道：“阮奕，你為什么要幫我啊？”

    問完，他自己也愣住了，然后臉慢慢漲得通紅。

    他們剛好站在cao場正對小賣部的門口。阮奕走進(jìn)去買了兩支甜筒，把香草味的遞給林鶴來，自己撕開另一支，吃著吃著，突然忍俊不禁。

    林鶴來僵硬地看著他。

    阮奕笑了笑：“后悔了，覺得不該問？”

    林鶴來捏著脆皮筒，兩只耳朵紅得幾乎透明。

    阮奕把自己的甜筒吃完，看林鶴來還是一動不動的，伸手把那支甜筒的塑料蓋掀開，捏著脆皮尖遞到他嘴邊：“先舔一口，都化了。”

    林鶴來揪著衣角，低下頭，抿了一口，甜甜的香草味在舌尖化開。

    他不好意思抬頭看阮奕。

    如果再來一次，他肯定不會問的。

    他聽說，有些童年受過創(chuàng)傷的人，后來或許會通過幫助那些同樣遭遇的孩子，來達(dá)到彌補(bǔ)自己曾經(jīng)所受的傷害的目的。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就特別想問問阮奕。

    其實(shí)，好像不該問的。

    這么問，就像是在懷疑阮奕的用心。

    林鶴來抬起頭，阮奕先他一步開口：“要道歉？”

    林鶴來一呆，點(diǎn)點(diǎn)頭。

    “難受了就哭，生氣了就發(fā)泄，有什么想不通的就問出來?！比钷刃χf，“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有什么可道歉的？”

    他本身就比林鶴來要高，現(xiàn)在又站在高一級的臺階上，低著頭，鄭重說話的樣子，說不出的讓人怔然。林鶴來下意識地想要避開他的視線，卻又忍住了。

    阮奕直視著他的眼睛：“我做這些，并不是想從你身上獲得安慰，尋求補(bǔ)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