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枯朽的木欄已經換成了鐵鎖，真有一種時過境遷，黃粱一夢之感。

    他背著黑暗而去，踏著晨曦而歸，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個好兆頭呢？

    晨羲載曜，萬物咸覩。

    朝陽，晨風，粼粼的橫濱河，黑色的鐵索橋，青年的背景竟顯得那么美好孤獨。

    “太宰先生?！?/br>
    熟悉的稱呼，卻不是出自于付喪神之口。

    太宰治瞳孔一縮，回眸，冰冷的雙眸對上了黑色短發(fā)的少年憂郁而執(zhí)著的眼神。

    “太宰先生……好久不見……”

    少年的身體似乎十分虛弱，沒說幾句話就捂住嘴輕聲咳嗽起來。

    緬懷故土的時間好像稍微有點兒久了呢。久到他差點忘了，這塊是港口黑手黨的地界。

    看到熟悉的少年，太宰治罕見地生出點苦惱的情緒。當初他愿意接受審神者的工作一部分原因就是被芥川龍之介糾纏得有點煩惱。

    不善言談的少年冷淡而稀疏的眉頭緊緊鎖著，“聽說您去海外執(zhí)行任務了，歡迎回來。”

    許是吸了冷風又動了氣，少年捂著嘴劇烈地咳嗽起來，冰冷的雙眸被霧氣覆蓋，平添了幾分人間煙火氣息。

    還有那么一丁點兒的可憐。

    “我是準備回武裝偵探社。”誓要與港口黑手黨劃清界限的太宰治糾正道。他招呼在一旁發(fā)愣的加州清光“走了，清光?！?/br>
    加州清光背起大和守安定，趕忙跟上。

    芥川龍之介猶豫了幾瞬，也抬腳跟上。不知是不是錯覺，太宰先生好像溫柔了些，以前還會諷刺他幾句的。他自欺欺人地想：反正太宰先生沒有不允許他跟隨。而且他有預感，如果這次不跟上那人的影子的話，以后就很難跟上了。

    “主人，那個……”不知道怎么稱呼芥川龍之介的加州清光頓了一下，“那個黑衣少年還跟著我們呢?！?/br>
    太宰治沒有一絲意外地回答：“我知道。反正武裝偵探社就在那，就算是不跟著我們他也能找得到我。”

    “哦！”加州清光老老實實地點了點。

    “小清光，你不問問我他是誰嗎？”

    “這個……我可以問嗎？”

    付喪神之間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不去打探審神者現(xiàn)世的身份和過往。這是避免兩者之間產生不必要間隙的潛規(guī)則。通過了解審神者的身份可以追究到他的真名神隱其主或通過審神者現(xiàn)世的親友脅迫審神者。

    聽了加州清光的解釋，太宰治失笑了：“我的真名早已經告訴你們了。至于我的親友么？有這個本事的話，你們脅迫著玩玩也行，我拭目以待?！?/br>
    “你聽說過我現(xiàn)世有兩個弟子吧？”

    加州清光應了聲是，審神者大人提到過幾次的“敦君”應該就是其中之一。

    轉進一條小巷，太宰治突然開啟了話腔：“他叫芥川龍之介，我的另一個弟子。是港口黑手黨直屬游擊隊隊長，一個不折不扣的武斗派……把刀收起來，他不會傷害我的。只是那孩子的性格么？有點偏執(zhí)過激，讓我有點頭疼，應付起來比較麻煩?！?/br>
    讓審神者大人覺得麻煩的人，加州清光接收到信息量有點大，一時間不知如何應答。

    “我自認為不是一個合格的老師，也不太會培養(yǎng)孩子。對吧，芥川？”

    小巷的盡頭，少年裹緊了披風，全身被黑色包裹下，顯得越發(fā)單薄。

    芥川龍之介咬了咬毫無血色的薄唇，搖了搖頭，語氣堅定：“不，太宰先生。我想，我和人虎都不認同您這句話?！?/br>
    太宰治走過少年，沒有回頭：“我以為，你非常討厭把自己與敦相提并論。”

    “我討厭人虎這一點不會改變。”

    “嗯。”太宰治輕哼了一聲，“走吧，去見見你最討厭的人虎。”

    太陽終于不吝嗇自己，照進了偏僻的小巷。反應過來太宰治剛才說了什么的芥川龍之介如墨的深瞳一瞬間被點亮，猛然轉過身，“您的意思是……”

    小巷里哪有什么人影了。

    “您從以前就這樣，都不等等我?！鄙倌暧弥挥凶约耗苈犚姷穆曇舯г沽艘痪?，緊抿的下唇卻揚起上翹的弧度，黑色的衣擺在空氣中甩出破空的風聲。

    一恍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