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岑融之后，還有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年紀(jì)與岑融相仿，但名氣沒有岑融那么大?？商旒易拥?，沒有誰不盯著天下那唯一的龍位。岑融一旦死去，立刻會有其他皇子接手靳岄這個(gè)工具。只要靳岄能幫他們彈劾梁太師，那靳岄就一定會被人保護(hù)起來。

    若梁太師在岑融死后對靳岄下手，那就更合諸位皇子的意：梁太師對靳明照后人趕盡殺絕，那是怎樣歹毒的禍心！——總之，哪怕靳岄死了，也必定有人用他的名義，去行自己的大事。

    而在訂盟儀式上刺殺岑融，必定引來大瑀和北戎的再次爭斗。如今雙方都已經(jīng)疲憊不堪，一旦相爭，大瑀為保全面子，必定全力抗敵。北方邊境全力抗敵，朝廷中梁太師又左支右拙，處處受制，甚至可能因?yàn)榻鶎橹率軤窟B，他那當(dāng)了西北軍統(tǒng)領(lǐng)的女婿如何自處？

    西北軍空虛懈怠之時(shí)，便是金羌直入白雀關(guān)、封狐城之日。

    只要喜將軍突破封狐城，西北最后一道關(guān)口便徹底失守，金羌軍如入無人之境。

    游君山徹底明白：“金羌和北戎配合，是要徹底分了大瑀的疆土，滅了梁京氣焰?！?/br>
    他沉吟片刻，頷首道：“君山明白?！?/br>
    雷師之又笑：“你什么都不需要想，只要在訂盟慶典上殺了岑融，事情便結(jié)束了。我會按照金羌與你的約定，放你和白霓離開?！?/br>
    “但我有一個(gè)請求?！庇尉降?，“我現(xiàn)在就想見白霓。”說到這里，他那剛剛才壓制下去的怒氣又翻了上來，狠狠一捶桌面：“為何要把白霓帶到這里來！”

    ***

    云洲王下榻的地方，賀蘭砜剛剛結(jié)束值守。他繞了一段路去靳岄的院子，遠(yuǎn)遠(yuǎn)便看見院中黑暗，寂靜無聲，想來靳岄已經(jīng)睡了。今日連續(xù)發(fā)生許多事情，他還未來得及和靳岄說上貼心話，心里有些失望。

    回到自己房間，看見燈燭亮著，賀蘭砜頓時(shí)心頭暗喜，高高興興推開門。

    屋里坐著賀蘭金英。

    “我不是靳岄?！辟R蘭金英看著賀蘭砜臉上消失的笑容，不悅道。

    賀蘭砜關(guān)了門：“你今夜不在金羌使隊(duì)那邊值守？”

    “喜將軍說他另有安排，而且有碧山守軍，不需要我執(zhí)勤?！辟R蘭金英拍拍桌子，“你過來，坐下。”

    “若是又說靳岄的事情，不必了。”賀蘭砜說，“你若能說動(dòng)我，我便不是賀蘭砜。”

    賀蘭金英簡直牙疼，抽搐著嘴角：“坐下！”

    賀蘭砜只得坐好。

    “碧山盟簽訂之日，大概是下月初?！辟R蘭金英說，“盟約里有些地方，云洲王尚有困惑，需要與大瑀商量?！?/br>
    賀蘭砜點(diǎn)頭：“那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

    賀蘭金英：“訂盟之后，會有一場慶典。慶典中有北戎人，金羌人與大瑀人。天君也會過來?！?/br>
    賀蘭砜等著他的下一句話。

    賀蘭金英微微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心跳恢復(fù)平靜。他像是在說一件平常不過的事情。

    “訂盟慶典之日，我會在場地之外巡邏?！彼焓?，從掛在一旁的箭囊中勾出一只渾黑的高辛箭，放在桌上，“我會在那一天，當(dāng)著所有來祝賀哲翁之人，用高辛人的高辛箭，誅殺哲翁?！?/br>
    第56章有詐

    萬戶澿燈影，寒月照人青。

    碧山城臨江而立，水聲嘈嘈，城內(nèi)小河長溪交錯(cuò)，將大城劃作零碎的十余塊。靳岄身披蓑衣，趴在陳霜背上。陳霜腳力遒勁，背著靳岄也不見減速，兩人幾乎渾成一個(gè)粗碩黑影，在碧山城屋背上騰跳。

    在游君山密見喜將軍、賀蘭砜與賀蘭金英商議大事之時(shí)，靳岄正趕去與岑融見面。

    岑融與梁太師落腳之處，是碧山城城守的一處外宅，小樓庭院，步步成景。陳霜躍入宅中，陰暗處立刻有兵士竄出喝問：“什么人！”

    陳霜低聲道：“靳明照將軍之子，求見三皇子?！?/br>
    那幾位士兵立刻收起武器，顯然已經(jīng)得到通令。數(shù)人恭敬把靳岄引入一處小院，道別時(shí)嚅囁躊躇，低語般安慰：“小將軍，你回家了?！?/br>
    小院似乎是岑融居所，檐下有兩位侍女跪趴行禮，靳岄只覺得渾身不對勁，不想走進(jìn)去，只在院中亂晃。

    大瑀人都喊他“小將軍”，靳岄心想，這名號看來是丟不掉了。

    院子角落栽滿了樹，有一棵凋了一半葉子，地上落著幾朵紅花。靳岄吃了一驚：那是一株茶花。

    茶花顯然移植來不久，泥土都還是松的，但碧山城的氣候與如今的季節(jié)全都不適合栽種茶花，那茶花一朵朵地落到地上，只剩一口氣吊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