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姑娘?！苯鶎檩p聲回答，“是個擅長騎馬射箭的男人?！?/br>
    瑤二姐晃了晃鹿頭，慢慢“哦”了一聲：“你也是……”

    靳岄：“嗯？”

    她笑笑擺手，此時店內(nèi)通往后院的小門被打開，一位青年捂著臉走進來：“姐，你這兒有傷藥么……”

    話未說完他便停了。靳岄端坐店中，微微頷首：“紀(jì)大人?！?/br>
    紀(jì)春明看看靳岄，又看看瑤二姐。他不說話，瑤二姐倒是罵了一句：“又跟衛(wèi)巖打架了？”

    “不、不是！”紀(jì)春明漲紅了臉，直直問靳岄，“你怎么在這兒？”

    靳岄：“來補玉的。”他起身與瑤二姐行禮辭別，并留下了補玉的最后一筆錢，約定立夏之日取玉。

    離開鋪子沒多遠，身后傳來紀(jì)春明的聲音。他臉被靳岄一耳光打得半腫，模樣有些好笑，一路小跑追上靳岄，還有點兒氣喘吁吁。陳霜見他奔跑的樣子，不禁想起在常律寺?lián)艄漠?dāng)夜紀(jì)春明頭撞柱頭的樣子，忍不住笑一聲。

    他這一笑，跑近的紀(jì)春明立刻瞪大了眼睛：“你是那個鬼！”

    陳霜：“我呸，你說誰是鬼？”

    紀(jì)春明指著陳霜，又指著靳岄?！霸瓉砣绱恕コＢ伤赂骈愅鯛畹墓?，是你派去的？”

    靳岄點頭：“我聽陳霜說，你明明發(fā)現(xiàn)那兩只不是鬼，可你也沒有說破?！?/br>
    紀(jì)春明嚅囁不吭聲，靳岄讓陳霜與游君山回避，與紀(jì)春明走到燕子溪邊。

    “我看過楊松兒的案卷?！奔o(jì)春明整理衣裳，認(rèn)真道，“楊松兒一家七口身亡，又是年初，梁京城里第一樁大案子。這案子由梁京府查辦，說是被碳氣熏死的，沒有行兇之人。案卷送到常律寺，常律寺看過了覺得沒問題，便送到刑部。此等大案，刑部大司寇與少司寇都必須過目，盛大人也認(rèn)為沒問題，但我不這樣想。”

    “可你也做不了什么?！苯鶎檎f，“即便你是刑部侍郎?！?/br>
    這一句話正好戳中紀(jì)春明心中痛楚，他不禁皺緊眉頭。楊松兒家境貧寒，只有祖上留下來的兩間瓦房。一間較大的分作廳堂與夫妻臥室，一間小的分成其爹娘與孩兒的臥室。但七人全都死在楊松兒夫妻室中，死狀凌亂。

    這樣的大案子，仵作是必須剖尸檢驗的。但梁京府的仵作在驗尸次日突然急病，告假回鄉(xiāng)。去過楊松兒家中的幾位官差也紛紛辭工回老家。案卷中雖然對楊松兒一家如何燒炭、如何被碳氣熏死做出了解釋，但卻沒有任何可以佐證的驗尸證據(jù)。

    “楊松兒一家死絕，無人伸冤，這案子也就這樣了了?？晌倚闹锌偸窍胫模矣X得應(yīng)當(dāng)另有隱情。”紀(jì)春明看著靳岄，“在常律寺門口見到血寫的狀紙時，我便曉得，這可能是重查楊松兒一案的唯一機會?！?/br>
    靳岄問他：“如今案子陷入僵局，你沒有辦法解決么？”

    “我要如何解決？”紀(jì)春明苦惱道，“查案自有流程，梁京城里的案子，都由梁京府查辦。死傷超過五人是大案，需常律寺過目。等常律寺查清楚來龍去脈，刑部收到案卷，不過是審判、捉人，或是關(guān)押或是行刑，如此而已。大案需經(jīng)御史臺審定，可御史臺只審理常律寺與刑部查辦中是否有紕漏徇私，鮮少對卷宗提出異議。楊松兒一案經(jīng)刑部、御史臺，早已定案封卷，我雖為刑部少司寇，但在此案上，實在無能為力。”

    靳岄心想，此人不端著讀書人或少司寇的架子，其實講話毫不迂腐。

    “你與常律寺少卿衛(wèi)巖關(guān)系如何？”

    “很好?！奔o(jì)春明道，“我與他年少相識，又是一同科考。他比我早兩年考上，如今常律寺主要由他管理。除非是盛大人要督辦的案子，尋常的事情基本都由衛(wèi)巖主事?！?/br>
    “你可知道衛(wèi)巖為何不接受梁京府的查案結(jié)論？”靳岄又問，“是要為盛可亮兄弟處理證據(jù)留出時間么？”

    紀(jì)春明一怔，急得連聲道：“當(dāng)然不是！他不是這樣的人！”

    原來衛(wèi)巖之所以拒不接收梁京府的案卷，是為了將案子壓在梁京府，著梁京府查出王百林背后諸般關(guān)系。常律寺內(nèi)盛可亮關(guān)系錯雜，卷宗一入常律寺，盛可亮必定出手，衛(wèi)巖便無法再干涉了。

    “衛(wèi)巖和我如今都只寄望于梁京府能盡快查出王百林與盛可光之間關(guān)系?！奔o(jì)春明說，“小將軍，你可有什么辦法？”

    “有。”靳岄說，“但此法需要你與衛(wèi)巖冒險。不是沙場沖殺的冒險，而是萬一此事敗露，你倆仕途中斷，難以再續(xù)?！?/br>
    紀(jì)春明緊緊盯著他，沉默地思考。

    打更的梆子敲了又敲，紀(jì)春明終于開口：“請說?！?/br>
    ***

    轉(zhuǎn)眼便是立夏。

    這一日靳岄起得尤其早。他與游君山一同用了早膳，游君山便向他辭別，趕往岑融所在之處。陳霜不在，反倒是岳蓮樓來了。他帶來了阮不奇的信件，里頭說了些白霓的事情，一切平安。

    “是今日么？”岳蓮樓問，“衛(wèi)巖和紀(jì)春明那事情……”

    “是今日。”靳岄笑道，“陪我去取玉吧?，幎隳銢]見過，你一定喜歡她?！?/br>
    岳蓮樓聽見有漂亮姑娘可看，登時來了興趣，好容易等到天亮，兩人一同出門。

    此時皇宮中，岑融一身朝服，正在朝廷上向仁正帝及諸位大臣說明吏部買官賣官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