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鏑_分節(jié)閱讀_184
容河冰災的折子雪片般飛到朝廷,仁正帝彼時已經撥下糧食北去賑災。這批賑災的糧食只行陸路,比從梁京調配到西北軍的軍糧要稍遲一些。 “昌良有大碼頭,梁京的軍糧從沈水、入列星江,北軍軍糧同樣通過列星江水道運往昌良。按照安排,這兩批軍糧將在昌良匯合,一同用大船逆流而上,運至封狐城?!?/br> 靳岄微微點頭,牢中燭光低暗,他半身隱在暗處,半身敞在光亮中,眼神閃動?!皟膳娂Z都被昌良夏侯信扣下了?!?/br> 盛可亮微微一笑:“夏侯信沒有那么蠢。搶糧的是城內和城外的難民。昌良接收數(shù)萬難民,當時城中糧食漸少,原本一天能喝兩頓粥水,變成只得一頓粥水。又是寒冬,日夜落雪,露宿在外的難民極其難熬?!?/br> 在難民搶糧之前,昌良城內儲糧之倉也曾被難民攻陷,結果其中只有麥皮,難民們哀哭不已,跪地求天。等到麥皮也吃完了,城內商賈人人自危,可實在是一把米都沒有了。恰在此時,城內忽然流傳一個訊息:梁京運來了大批糧食,卻不是給難民的,是送給金羌當做合議之禮的。 靳岄失聲而笑:“真是辛苦,編出這樣一個借口?!?/br> “雖是謊言,但當時難民如同火藥,一點便著。人人都不想死,搶糧是死,不搶也是死,可搶了指不定還能多掙兩天吃的。許多人拖家?guī)Э趤淼讲?,哪怕為兒女搶下一把半把米也值得。”盛可亮說,“搶糧之事持續(xù)三天兩夜,死了許多人。護糧的那些官兵哪里能打得過成千上萬饑民?那可都是不要命的人。” 他沉默片刻,又道:“彼時你正在宮中。朝中之人一知道軍糧送不到西北軍,便立刻曉得,靳明照是不成了的。他既然不成,你又算得了什么?” 靳岄閉了閉眼睛,如今再聽到這種話,他已經不憤怒了。有更大、更洶涌的怒火淹沒了他。 “搶糧之后大約七八日,朝廷賑災的糧食便到了?!笔⒖闪琳f,“夏侯信回朝請罪,在殿外長跪五日,暈倒了又著人潑水澆醒。他年紀已有四五十,官家看得不忍,又有梁太師在旁勸說,最后免了死罪,削官下放到仙門城去當城守了?!?/br> 仙門城是南方小城,在沈水下游。仙門城城守與昌良城城守地位絕不可同日而語,要細論起來,連刑部文書都比仙門城守高出幾階。 “仙門……”靳岄重復,“是仙門城外仙門道,仙門關口仙人笑那地方?” “正是。七宗九教,品流復雜,但夏侯信是個奇人,他去仙門,仙門便立刻開始傳說他為黎民百姓不惜抗旨奪糧,是個真正愛民如子的好官。此人在仙門十分受崇敬,其精明圓滑,可見一斑?!?/br> 靳岄一一記住了,手指輕撫九龍樽,問了第二件事:“梁安崇與五皇子岑煅之間是怎么回事?岑煅去了封狐城,這里頭有什么彎繞?” 紀春明大吃一驚:他左右看著靳岄和盛可亮,一時間還不明白盛可亮這事情與岑煅有什么關系。 盛可亮神色變化,“哈”地一笑:“你果然是岑融的人?!?/br> *** 離開刑部,靳岄走在清明夜色中,深吸梁京夜間的清爽空氣。岳蓮樓和陳霜跟在他背后,兩人都在發(fā)怒:“那盛可亮說的什么屁話,小將軍什么時候是岑融的人?” “若是有利,我當岑融的人也不是不可以?!苯鶎檎f,“沒有差別,如今朝廷中的人全都認為我確確實實依附岑融,真相已經不重要?!?/br> 他袍袖一拂,回頭道:“我們去找岑融吧。” 岳蓮樓趕上他:“你真的要去仙門?” “嗯?!苯鶎楹翢o猶豫,“夏侯信在仙門,我要去看看他是什么樣的人?!?/br> 岳蓮樓:“與你同去?!?/br> 陳霜趕上來:“我也去。” 靳岄扭頭道:“你從碧山一直跟我回來,這段日子太過辛苦。有岳蓮樓在,你便休息幾日吧。” 陳霜不愿意:“岳蓮樓信不過?!?/br> 岳蓮樓大笑,撲過去抱著他猛親。陳霜把他打翻在地,猛擦臉上口水。靳岄在一旁攤子上買了冰雪冷元子,等兩人過來吃。攤上還有戴著紗帽的年輕女子,不住地往這邊看過來,岳蓮樓改不了自己的毛病,搖著扇子走過去:“姑娘這簪子不好看?!?/br> 幾個女子都是一愣:“你說什么?” “戴在姑娘發(fā)上,倒把姑娘的傾國傾城色削了幾分。” 聽到那邊笑得花枝亂顫,靳岄萬分不解:“岳蓮樓這種酸話,怎么就有人聽?” “都賴那張臉。”陳霜喝了一口碗中甜水,抬頭道,“你可別趕我走,去仙門,我一定也跟著你?!?/br> 靳岄:“陳霜,你不是我奴仆,也并非隨從,你不必這樣。” 陳霜:“小將軍,我樂意跟著你,你不用在意?!彼鹕碛指鷶傊饕艘煌霗烟壹澹旁诮鶎槊媲?。 這櫻桃煎用的是杏花蜜,與靳岄吃慣的桂花蜜不同。他慢慢吃著,忽然問:“陳霜,你與我是不是有什么淵源?” 岳蓮樓此時坐了回來,立刻點頭:“有?!?/br> 陳霜:“沒有。” 靳岄:“……到底是有還是沒有?與我沒有,莫非你與我父親或母親有淵源?” 岳蓮樓抿嘴笑了,搖著折扇不住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