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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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出手,源仲又感到那股恐怖的力量向自己洶涌而來,他急急后退,冷不防一道黑光自她袖中疾射而出,力量上的懸殊讓他全然無法躲閃抵抗,胸口一涼,一柄漆黑的匕首深深刺入他胸膛——正是方才他還給香取山主的弒神匕首之一。 血絲從他嘴角緩緩流下,韓女厭惡了這種貓捉耗子般的戲弄,這次毫不猶豫捉住了他的喉嚨,輕輕一提,他的身體突然變成泥塊石頭,撲簌簌落了一地。韓女臉色微變,拂開袖子上的泥跡,四處打量,只見地上殘留一灘鮮血,香氣濃郁,而這個卑微的凡間仙人,卻不知逃去何處了。 逃命的本事還真不錯。 她目中紅光閃爍,忽然輕輕一跺腳,整座山峰立即輕微地晃了數(shù)下,極遠處響起一聲悶哼,這一腳的力道再一次重創(chuàng)他,沒有天神替他修補身體,死不過是早晚的事。 韓女不屑為一個卑微的仙人浪費時間,身形一晃,便離開了香取山。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繼續(xù)更。 ☆、五十章 萬千絲線一一收攏,最后柔順地回歸韓女袖中,她得意地看著譚音慘白的臉色,讓她痛苦的一切都即將消失,她的恨,她的痛苦,伴隨她五千多年的沉重枷鎖,一點點被剝離。 她從未這么暢快過,凡人脆弱的幸福與悲傷如今看來是多么渺小不值一提的東西,魔的心是如此強大,吞噬一切,包容一切,她會成為最強悍永遠不會磨滅的存在,就像湖上的那位小公主一樣。 “無雙,我知道你打算做什么。”她淡然開口,“你想尋找個空隙逃走,去救你的凡間仙人。你猜,我會讓你如愿么?” 無邊無際鮮血般的火焰包圍著她們,譚音失神地望著被烈焰吞噬的夜空,她什么也沒說,這種時候,說任何話都毫無意義。韓女熱衷這種貓捉老鼠般的戲弄,她享受每一個人的絕望掙扎。 低頭看看身體,她的手腳早已完全消散,衣袂空蕩蕩地隨風(fēng)搖曳,飽含魔力的烈焰在蠶食她的神力,過不了多久,整個身體也會散開,她就會徹底的魂飛魄散,離開這個世間。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最后一次盤腿坐下,向著源仲那座小洞天的方向極目眺望。韓女在低聲說著什么,笑著什么,她都沒有再注意。月光朦朦朧朧的,遠方山巒天際都模糊不清,焰山火海,濃煙肆卷,她的心和靈魂仿佛已經(jīng)離開了身體,跨越千山萬水,尋找她的狐貍。 周圍忽然安靜下來,過了很久很久,韓女低聲問:“無雙,在想什么?” “……你又在想什么?”譚音反問。 韓女笑了:“我在想你魂魄的味道是怎樣的,泰和的魂魄充滿悲傷與遺憾,你呢?會不會很絕望很無助?你看看你現(xiàn)在,被火焰吞噬,能不能體會我當年被架上火堆的感覺?” 譚音嘴角微微翹起,淡道:“不要把我和你相提并論?!?/br> 韓女冷笑:“你不過是裝模作樣,其實你心里怕的要死,那個仙人知道了真相,他不會原諒你,你最終會在絕望里獨自魂飛魄散。” “我只是有些遺憾?!弊T音直視她,“我和他沒有死在一處。” “虛偽!”韓女嗤之以鼻,“你何不光明正大地承認你恨我?你心里明明恨我恨得入骨,到這種時候還要裝模作樣!” 譚音默默看著她,韓女已經(jīng)被阿楚徹底摧毀,對她而言,世上每一顆人心都是可怕的,暗藏禍心,時時等待著給她致命一擊。 她忽然問:“你因為何種執(zhí)念成神,還記得嗎?” 韓女不屑回答這個愚蠢的問題,她是天下無雙的繡娘,自然是因為刺繡工藝精湛,心里懷著對刺繡的摯愛而成神。 “我們因為執(zhí)念而成神,有朝一日,一旦另有執(zhí)念超越了這個成神的執(zhí)念,便會遭遇人劫?!弊T音輕聲說著,她自己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才恍然大悟,“泰和是這樣,我也是,你……也一樣?!?/br> 她毫不畏懼盯著韓女的雙眼:“韓女,你的人劫不是我,是你對阿楚的恨意。” “對我而言,世間太過復(fù)雜難懂,窮我一生,只專心工匠技巧,而如今,我心里也只有源仲,我不恨你,我對你沒有那么強烈的感情,你從未在我心中留存過。恨你的人,是阿楚,不是我?!?/br> 韓女怔忡良久,勉強一笑,厲聲道:“那又怎么樣?!你還是會死在我手中!” 譚音合上雙眼,不再說話。 韓女眼怔怔地瞪著她,譚音在自己眼前,一會兒是狼狽落拓的白衣神女,一會兒又變成了阿楚含恨凝視自己的模樣。她想要的答案始終沒有得到,她想要的解脫也始終沒人給她,她的人劫是無法解開的死結(jié),死者已入輪回,她的恨要歸向何處? 這個世間無時無刻不讓她感到窒息般的痛苦,沒有人像她這樣痛恨一切,也或許,一直以來她最恨的人其實是自己。泰和也好,無雙也好,他們的人劫都不會像她這樣,讓她時時感受地獄般的煎熬,他們的逝去終究會變成心甘情愿,只有她不甘,她不甘。 一瞬間,昔日湖上公主淡若云煙的話語聲又在耳畔響起:“你現(xiàn)在想要的,我會給你,不過你要弄清楚,這些是不是你真正想要的。魔是雙面刃,讓你變得強大還是摧毀你,一切看你自己的心?!?/br> 漫山遍野的烈焰忽然迸發(fā)千丈,暗紅色、血紅色、干涸后血跡般的紅褐色,千萬般血色里藏著千萬張阿楚的臉,有的對她笑,有的對她嗔,有的是柳眉倒豎的怒意,有的是飽含蔑視恨意的凝望。 韓女感到一種深邃無邊的痛楚,從靈魂深處蔓延肆虐而出,遍及四肢百骸,她無言地低頭看著身體,她的身體被血紅的火焰包圍,就像五千年前她被架在火堆上,一模一樣。她的衣服、皮膚、頭發(fā),都在火焰中迅速化成金色的泡沫。 韓女張開嘴,發(fā)出絕望的尖叫。 她已經(jīng)成魔,她的心應(yīng)該已經(jīng)無比強大,不會再為任何事迷惑傷害,為什么?為什么?!她的人劫還是要來!還是不放過她!胸口一陣空洞,她已經(jīng)填補好的被譚音震碎的那部分神識,再一次離開了她,她覺得靈魂深處有什么東西也離開了她。 那些凡人的心,那些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青澀歲月,那些她與阿楚一起生活的幸?;貞洝幸磺卸茧x她而去了,只殘留下她的痛苦與恨意,她被整個世界遺棄了。 韓女痛苦地在地上翻滾,到最后,只留下她與自己的人劫相對,視線所見只有阿楚蔑視痛恨的眼睛。她像一只被困在絕境的野獸,到處亂撞,忽然見到譚音在遠處看著自己,目光淡然,無悲無喜,她不顧一切朝她伸出手。 “留下……!”她凄厲地叫著她。 留下來!不要讓她孤獨地被人劫吞噬,魂飛魄散! 譚音轉(zhuǎn)過身,毫不猶豫地飄遠,源仲還等著她。 “別……”韓女摔落在地上,腰以下的部分迅速變成泡沫被風(fēng)吹散,她想抓住什么,誰都好,不要讓她一個人死去??蛇@里沒有人,所有人都已經(jīng)被她殺了,沒有死的,也很快就會死。 她只有與她的恨糾纏在一處,永生永世也分不開。 她的心也化成了泡沫,韓女感到一種奇異的麻木,她躺在guntang的地上,進入視線的只有漫天火海,她又一次要被它們吞噬。最后一次了,她不想再看見這些火焰。 韓女的袖子輕輕揮舞一下,滔天的烈焰霎時被熄滅,只留下遍地瘡痍。她怔怔看著烏黑的天,曾經(jīng)被她吞噬的無數(shù)魂魄在一個接一個地噴涌而出,恍惚中,她好像見到了泰和,他也在用一種無悲無喜的目光看著自己。 就到這里了吧? 韓女閉上眼,她的整個身體瞬間化作大蓬金色泡沫,呼啦啦迸發(fā)飄散,逐漸被山風(fēng)吹得再也看不見。 譚音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卻見韓女倒下的地方緩緩升起兩粒金色的光屑,如日光般明亮,不用靠近她都可以感覺到里面純粹而浩瀚的執(zhí)念神力——這是天神的執(zhí)念本心? 忽然間,四面八方無數(shù)執(zhí)念的本心呼嘯而來,譚音吃驚地看著這些本心糾纏在一處,漸漸融合,有的狂熱,有的執(zhí)著,互相填補著彼此的空隙缺陷。那些是曾經(jīng)遭遇人劫隕滅的神君們的本心么?這是怎么回事? 金光璀璨,漸漸比日光還要耀眼,不可直視,譚音捂住雙眼,回避這股龐大的神力,忽覺有一雙手在頭頂輕輕撫摸著,泰和溫暖的感覺隨即包圍住了她。 “我去了?!彼穆曇麸h渺而不可聞。 譚音強行掙開雙眼,只見泰和的身形淡若輕煙,懸浮在半空,他身后還有無數(shù)神君神女們飄渺的身影,包括韓女。 “泰和!”譚音大叫起來,沖上前想要抓住他,他沒有死?沒有魂飛魄散? 泰和低頭朝她微微一笑,他淡若水墨的身影忽然消散,就像煙一樣,包圍住她的溫暖的感覺也隨之迅速消失,冰冷的山風(fēng)再一次侵襲而來。緊跟著,那些神君神女的身形也紛紛如煙散去,他們殘留的最后一絲凡人的心就此徹底消失,只留下那些執(zhí)念的本心彼此包容融合,慢慢地,化作一團柔和的白光。 譚音驚呆了,這是……源生天神?無數(shù)早已為人劫所隕滅的神君神女們的本心融合而成的源生天神?!神魔大戰(zhàn)后源生天神全部消失,這是五千年來第一位源生天神,它浩瀚而柔和,仿佛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包容,無比強大,無比謙順。 湖公主曾說,能順利渡過人劫的天神才能成為源生天神,可她沒有告訴她,即便無法渡過人劫,天神們也會有神的本心殘留,等待著融合成為源生天神的那天。 這就是天道?拋棄凡人的心,留下徹底的執(zhí)念,才能夠成為真正的源生天神。 譚音怔怔地看著源生天神消失在視界中,想必它回歸神界了,殘留在神界的諸位天神必然會感到輕松很多,再也不會懼怕第三次的神魔大戰(zhàn)。 她慢慢轉(zhuǎn)過身,離開了滿目瘡痍的小山頭。 源仲在等著她,他的所在,便是她凡人之心的歸處。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繼續(xù)更……應(yīng)該不會再有什么突發(fā)情況了…… ☆、五十一章 五歲的時候,譚音的爹娘都還在。娘是外族人,對姬家那些工匠手藝一竅不通,對有個成天鉆研怎么做東西對自己不聞不問的丈夫也很不滿。她身體不好,時常臥病在床,爹偶爾會去看她,做一些很精巧的小玩意逗她開心。 譚音記得那次有一位豪富訂做十件玲瓏屋,要的很急,一個月之內(nèi)便要做好。為了完成這份數(shù)十萬兩黃金的單子,姬家老小幾乎齊上陣,爹更是忙得廢寢忘食,誰知娘的病情突然惡化了,爹毫不猶豫丟下手里的活,在娘身邊一陪就是大半個月。 族人對此很不滿,其時還活著的許多叔伯都輪番斥責,此事關(guān)乎姬家信譽,收了訂金卻給不出東西,與訛詐何異? 那段時間爹很憔悴,娘的病最終也沒治好,那一年的冬天去世了。她記得爹在娘的墳前坐了很多天,她墳前放著許多零零碎碎的小玩意,機關(guān)鳥,小木頭人,甚至還有一只盒子,轉(zhuǎn)開蓋子,里面會探出一只芍藥花,栩栩如生。 這些應(yīng)當都是娘生前,爹做了討她歡心的。 “譚音啊,這個你喜歡么?”爹把那只漂亮精致的盒子遞給她,含笑問。 五歲的譚音懵懂地捏著盒子,看了半天,搖頭:“我更喜歡那個大屋子?!?/br> 爹失笑:“更喜歡玲瓏屋?果然是姬家的孩子??墒?,我現(xiàn)在覺得,我更喜歡做這些小玩意,因為里面有感情?!?/br> 直到爹去世,他再也沒做過玲瓏屋,玲瓏屋的單子在譚音十歲的時候由她接手了。她年輕氣盛,總想要做一些驚世駭俗的好東西,這愿望在她生前沒有完成,卻在她成神后圓滿了,她做了獨一無二的魂燈。 她熱愛工匠這個行當,熱愛冰冷的青銅棒,堅硬的鉚釘,每當腦海里有新的構(gòu)思時,那種感覺令人熱血沸騰,神為之奪。她從來也沒想過,自己所做的東西里,有什么是她更喜歡的,每一件都是心血,每一件她都愛。 直到她做出了源小仲。 那一個瞬間,她忽然就明白了爹說的,「更喜歡做那些小玩意,因為里面有感情」這句話的真諦。因為這種感情,她甚至感到以后真的再也做不出東西了,為什么爹后來再也沒做過玲瓏屋,她終于明白了。 可,為什么會是源仲?她愛上任何人也好,為什么會是他?讓她痛苦彷徨地渡過凡間的這些時光,與他在一起的日子,極度的甜蜜里總是摻雜著極度的惶恐,她恐懼未來,恐懼讓他發(fā)覺真相,更恐懼自己的消失。 假如愛著的人是泰和,這一切都不會讓你痛苦了。心里有個聲音輕輕說著。 泰和……泰和已經(jīng)死了,魂飛魄散,屬于他的執(zhí)念已融合成為源生天神,而他的凡人之心煙消云散,從此不存在于這個世間,她親眼見到它們的消亡。 她沒有讓他知道,曾經(jīng)她真的喜歡過他,那個天河畔的吹著風(fēng)車的神君,他送天河金砂的絲囊,還有他的風(fēng)車,她一直保存到今天。已經(jīng)沒有機會還給他了,再也沒有機會。他們的緣分總是錯開,無論是人為還是天定,他不夠有勇氣,她不夠坦然。 她以為自己會一直喜歡下去,她會悄然無聲地,默默在他身邊看著他,像欣賞一朵美麗的花,單是這份不磨滅的存在便是喜悅。她還記得他的笑,他說的話,無論是殘酷的還是溫柔的,可是,她遇見了源仲。 某一天,當她突然想起泰和時,他的身形像一汪清水,回憶仍在,只是滋味淡了,她便明白,泰和已經(jīng)過去了。 為什么會死?為什么一切都不告訴她?他在繡圖中存了五千年的執(zhí)念,她在神界默默等了五千年,一個是愚蠢的男人,一個是愚蠢的女人。 他有沒有恨過她?離開的時候,有沒有得到真正的解脫? 她永遠也得不到答案了。 譚音緩緩睜開眼,天色暗沉,天空淅淅瀝瀝地落著冰雨,她蜷縮在一株大樹下,累得仿佛再也不能動一下。 人 劫在體內(nèi)肆虐,她快要消散了,神力星星點點地在胸口游蕩,可她還沒能趕到源仲身邊。 心里有個聲音在輕輕地嘆息:真的要走下去?現(xiàn)在回神界的話,一切都還來得及,你熱愛的工匠技巧還在等著你,天下無雙的無雙神女,值得嗎? 不,她已不再是天下無雙的無雙神女,燃燒了五千多年的工匠之火似乎要在她體內(nèi)漸漸熄滅了,她成為了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女人,全心全意愛上一個人,想要與他廝守一輩子。 為了他,什么都值得。 譚音強行起身,蹣跚前行。源仲一定在等著她,小洞天里的風(fēng)與水,雪與花也都在等著她,還有源小仲、小二雞。以后的以后,她魂飛魄散,源仲進入輪回,洞天再無人去,源小仲和小二雞卻會一直“活”下去,他們會替她記得一個男人的感情,一個女人的執(zhí)著。 * 小洞天里的雪已經(jīng)化了,湖畔的花樹凝出了花苞,柳樹也結(jié)出了嫩黃的骨朵,來日春風(fēng)數(shù)度,便是桃紅柳綠,春日麗景。 今日是難得的好天氣,源小仲如往常一樣,替那些木頭人上上發(fā)條,監(jiān)督它們打掃衛(wèi)生,再把小二雞搬出來放在庭院正中,讓它轉(zhuǎn)著圈子曬太陽。藥田里的仙家藥草們被照料得很好,靈氣越發(fā)濃郁了,過段時間就可以采摘,再種下新的。雪化了,等太陽再曬幾日,旁邊的兩畝田里就可以播種了,種蘿卜還是種韭菜呢? 擷香林中香氣怡人,可惜他不懂香料,只有等大仲回來弄了??纱笾偈裁磿r候回來?主人什么時候回來?他們這一出門,時間可真長,都快春暖花開了,難道他倆打算在外面四處游蕩做神仙眷侶,將他和小二雞孤零零地丟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