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熏香幽微入鼻，倒是讓莫不晚清醒了不少，雖還是單手托著頭，但總算也有了精神應(yīng)和著先生了。好不容易一天的課完了，入夜后還要狂補妖靈圖鑒，身為降妖師隨時都可能面對妖邪侵犯，不可有一日松懈，沉吟知道莫不晚經(jīng)驗不足，所以便著手帶他熟悉那些已知妖怪的特性。

    就這樣一連過了三天，莫不晚從來沒覺得這么累過，真正是累到身心俱疲，雖然想逃離緝妖司的心越發(fā)的激烈，但好歹答應(yīng)過沉吟他們要等狄仁杰前來，所以也不能食言。

    谷雨時節(jié)，綿雨飄搖。

    長安城中路不拾遺，但夜里街上還是門戶緊閉，這樣陰雨連綿的天氣，大約只適合臥在家中那一席薄毯下，伴著一盞明燈閑讀。而此時耳畔響起的除了這雨水及地外，不知道還能不能聽到有馬蹄疾馳的聲音。

    “狄大人來了、狄大人來了！”

    幾個人都聽到了侍衛(wèi)傳報的聲音，連連起身從各自的房間跑到了前廳，這時狄仁杰已經(jīng)下馬進(jìn)來，眾人都施禮道“見過大人?！?/br>
    狄仁杰快一步示意他們起身，聲音沉而不緩道“莫家公子呢？”

    莫不晚本也是聽到了侍從的喊聲，但無奈在湯池洗澡，怎么也得擦干身體、穿好衣服才能出去。

    陳璆鳴正要引狄仁杰去見莫不晚，沉吟上前一步開口道“大人踏雨前來、衣衫盡濕，不如先換件衣服吧？”

    狄仁杰這才注意到自己有些衣冠不整，便應(yīng)了聲道“好，那你們即刻引他來見我?！?/br>
    “是?！?/br>
    莫不晚慌里慌張的從湯池出來，正好撞上要去找他的肅卿，莫不晚衣帶都還沒系好，肅卿便拉著他道“狄大人來了，快跟我去。”

    莫不晚一邊整理衣裝一邊道“這么快，大人不是在洛陽么？”

    “大人收到訊后自然是快馬加鞭趕過來的?！泵C卿道

    莫不晚從前只是聽聞過狄仁杰文達(dá)武略、斷案如神，向來無一冤案，眼看就要親眼見其真容，心里竟還有一絲期待。

    來到狄仁杰的閣中后，莫不晚見陳璆鳴也在，而他身旁便是一個身量頎長、面相俊朗的男子，雖看起來要年長于陳璆鳴很多，但卻多了一份沉著的英氣。其身著墨藍(lán)緊袖武袍、頭戴峨冠，胡子雖然修理精細(xì)但應(yīng)是比平日里稍長了些，也是因為他連日趕路的緣故。

    肅卿見莫不晚一直不語，便在他身后懟了他一下，莫不晚回過神后忙施禮道“見過狄大人。晚輩從未見過大人英姿，這才失了禮數(shù)，望大人見諒。”

    狄仁杰略笑了笑道“不必拘禮，你就是莫不晚？”

    “是?！?/br>
    陳璆鳴見莫不晚在狄仁杰面前總歸是有些收斂，在一旁也稍放心些道“狄公，此人乃是緝妖司教習(xí)之子，從前...在武學(xué)上并不精進(jìn)，但前幾日在一次...意外后，卻有了些身手?！?/br>
    狄仁杰側(cè)頭聽陳璆鳴講完后，又看向莫不晚道“之前為何，從沒碰過赤閻？”

    “額...我那夜...突然見到這把刀散出紅光，好奇就去看了，不知怎么就拔/出來了...”莫不晚含糊道

    “那你可知這把刀的故事？”狄仁杰道

    “聽沉吟師姐說，是大人親自從仙島帶回的。”莫不晚道

    狄仁杰伸手拿過赤閻，回想道“十余年前，我查案至蓬萊之境，重傷昏迷不治，后得以慕青真人相救，并賜予寶刀，傳言只有我能帶著此刀找到它的命定之人，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br>
    說著，狄仁杰將刀遞到了莫不晚手上，莫不晚看著手中的刀，猶豫了片刻道“大人...我只是誤打誤撞拔出了這把刀，實不相瞞，我生性散漫，實在是難當(dāng)此大任，本來是打算離開緝妖司的，既然這刀這么名貴，晚輩愧不敢受。”

    莫不晚又雙手將赤閻奉回，狄仁杰見他第一眼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他是什么樣的為人，沒有接回只是娓娓而言道“此刀曾屠戮過千余年前的北冥大妖，然煞氣太重反噬了當(dāng)年的玄機天師，而后便隱匿千年再無人能將其拔出，攜赤閻者，必縱橫天地，妖靈邪佞皆殺之?！?/br>
    莫不晚聽著這些話，垂頭看著這把貫天徹地的寶刀，腦中似乎已經(jīng)有了當(dāng)年它大展神威時的景象。

    狄仁杰頓了頓，不禁語重心長道“這長安城表面上風(fēng)平浪靜，實則已是妖象初升，想必你也已經(jīng)見識了，之所以還不受朝廷重視，也是因國運昌盛、萬邦來朝，眾人不愿相信妖異之說，故緝妖司亦是前景未卜、仕途不堪。我不過也才官居三品，人各有志，你若追尋的是榮華富貴、封爵拜相，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我保不了，但你若心懷蒼生，愿以一己之身而扶正祛邪，那緝妖司便是你大展宏圖之地。所以，是走是留，你自己權(quán)益抉擇?！?/br>
    莫不晚聽完這段話再不羈的心也難不略生觸動，再看看自己手中的赤閻，這微弱的紅光，似乎像是在等待著什么、又低訴著什么。

    “我從前一生也未做過什么像樣的事，混了大半輩子如今既已重生，就算他日一死又何妨？便行一回正道也不算辜負(fù)?！苯K于，莫不晚心聲落定，雙手持刀施禮，單膝而跪道“晚輩不才，愿追隨狄大人，長安一日不寧，赤閻一日不休。”

    眾人見莫不晚不再心生退卻之意都暢然一笑，狄仁杰扶起他道“你追隨的并非是我，是本心，是匡扶正道、斬除jian佞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