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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下的冰玉簟,早就不是這個時節(jié)該用的東西了,可大約是清涼入骨一些才能使自己的頭腦清醒一些。 西北戰(zhàn)事不定,李治的頭風連日發(fā)作,愈發(fā)的畏光畏聲,卻仍堅持日日批閱奏折、面見重臣。武則天持著藥碗坐在塌邊,湯藥在這翡翠的碗勺中早就變涼了,武后揮袖將碗放在一旁,嘆了一聲道 “陛下不該如此cao勞了?!?/br> 李治將抵在額頭上的手放在武后的手上,仍閉著雙目道:“那些尋常的折子,都勞你代朕看了,吐蕃叛亂是大事,朕不能不顧。” “陛下勤政是天下之福,可更要顧念龍體,若陛下龍體有恙要百姓如何心安?媚娘如何心安?” 自武則天被封天后,雖未到二圣臨朝的局面,但卻總是不似從前柔和,李治難得見她如此,看著她道:“好,朕自當有分寸?!?/br> 武則天施以一笑道:“陛下,西北戰(zhàn)事之所以拖了這么久,也正是因為朝堂黨爭以至的用人不善,臣妾近日得知兵部有一人,挽郎入仕、名為姚崇,此人頗有天資,假以時日必能擔重任?!?/br> “嗯,你向來知人善用,你若覺得好,派人仔細留意著便是,他日自然可有提用。”李治應允道 “陛下圣明?!?/br> 武則天走后,李治的近身太監(jiān)小心試探道:“陛下,這左右朝廷用人,可是后宮的一大忌諱...陛下,不會怪罪天后吧?” 李治坐起來,單手支在膝上,背略佝僂道:“媚娘雖說偶有僭越,但輔政是朕親許,她也斷沒有結(jié)黨營私之嫌,即便是拉攏官員、排除異己,只要她為著江山社稷,也就罷了。” 無盡夜幕之下,一層迷霧仿佛隱著什么,那從千里之外席卷而來的狂風呼嘯而過,驟然間將一切吹散,那隕落在黑洞中的星辰尋跡而上,囚困在廢墟之中的兇獸掙扎蘇醒,遙掛在天際的月色也變得逐漸黯淡,最后這層層疊疊的云霧竟然變得如血河一般倒懸在這夜空。 而隨著這一個詭譎駭人的聲音劃破這暗夜,整個洛陽,霎那將傾。 猛猙巨大的利爪劃碎那堅硬的磐石,血紅的雙目看向前側(cè)方人面羊身的狍鸮,聲音如地獄喪鐘般道:“如今你元氣已復,緝妖司眾人皆不在都城,正是我們屠戮的大好時機,便由我先行,你且等飲血而飽?!?/br> “不急?!贬篼^那時而似嬰時而如鬼的聲音再次飄出道:“九嬰呢?” 就在這時,一個身備青藍,九頭火羽的妖獸突然從這血夜中破出,如鷹旋般俯沖向山下,聲如厲嬰道“狍鸮,人界今日,便是我們的了?!?/br> 陳璆鳴一行人翌日便踏上回程的路,因要進宮述職,幾個人便一路趕往洛陽。許是因為對妖力的感應,他們幾人心中總是惴惴不安,尤其是莫不晚,他與生俱來的預感和身上的赤閻似乎都在提醒他將有事發(fā)生。 “璆鳴,有沒有什么符箓秘咒是能與人聯(lián)絡的?”到了一處驛站,莫不晚下馬后即刻問道 “有,咱們平日里用的紙符不就可以么。”陳璆鳴邊走邊道 “不行,那種是距離要求,有沒有那種遠在千里也能傳達的?”莫不晚蹙了蹙眉道 見他神色有些許異常,陳璆鳴站定后問道:“怎么了?” “我覺得有些不對,說不上來,咱們這一行雖說除了幾個妖,但如禍斗那般品階的都未見過,還有之前交過一回手的猛猙,連面都沒露過。此番緝妖司傾巢而出,我擔心...” 莫不晚欲言又止,陳璆鳴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擔心長安有失?” “許是洛陽?!蹦煌淼?/br> “妖邪自然有調(diào)虎離山的用意,可先前狄大人不是說過這背后的大妖,定是身困而不能動么?”邊澤川道 莫不晚心中混亂,仍是不定道:“我不知道,可我這一路上總是不安,赤閻,赤閻也不一樣了?!?/br> 說著,莫不晚把赤閻拿到桌面上,幾個人一同看著赤閻,卻看不出任何異常,莫不晚從他們的表面就得知了他們心中的動向,索性將赤閻拿開又配于腰間道 “總之咱們快些回去吧,萬一真誤了什么可怎么辦?” 肅卿喝了一大口茶后道:“成,我知道這附近的一條小路,直通洛都東側(cè),只不過時常有山林劫匪,漸漸那條路就荒了,左右咱們也不忌諱,那就走那條路吧?!?/br> “好,那咱們現(xiàn)在就走。”陳璆鳴道 幾人離了官道向那條小路馳馬而去,果然那路已是雜草叢生、崎嶇異常,好在他們都擅騎馬,自然也能耐得住顛簸。 而此時整個洛陽早就陷于一片危局之中,妖獸九嬰擅縱水火,所過之處皆是火海滔天,一直蟄伏在人界中的小妖見妖首之一已然現(xiàn)身,便紛紛幻化出妖形,洛都之中霎時間人妖混亂、哀嚎遍野。 街市中猶如地獄,皇宮自然難于幸免,紫微宮內(nèi)外糾集了無數(shù)侍衛(wèi),宮女太監(jiān)雖說忙著滅火和各種事宜,卻也皆是亂作一團。 李治和武則天在正殿中皆坐立不安,李治起身回來踱了幾步,聽著外面驚慌失措的叫聲,急吼道:“狄卿呢?還未傳來嗎?” 下面的大臣忙跪道:“啟稟圣上,狄大人已然帶大理寺眾人抵擋妖獸,還請陛下安心。” “安心?你聽聽外面!叫朕如何安心?大理寺不過才多少人,rou體凡胎如何抵的了那兇獸?你們幾個可有什么法子滅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