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是不是有一句話叫做‘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

    “不管您是否承認，那光確實都溫暖過我們?！?/br>
    “哦?！卑⑷鐾兴共懖惑@地應(yīng)了一聲,“你說完了嗎？”

    “我猜您根本不記得?！卑⑸⑿Φ乜粗?，“那么您現(xiàn)在豢養(yǎng)的那位寵物先生知不知道他的主人有多冷酷無情？這次您選擇了人類，那么他知道您和蟲族的美好過往嗎？在蟲族之前呢？這片宇宙如此廣袤,他看不到的地方您到底——”

    一只濃霧中伸出的觸手纏住了他的口鼻,不過蟲子不是用這兩個擬態(tài)出來的器官呼吸,所以阿瑟只是象征性地掙扎了一下。但緊接著,又一根觸手禁錮住他的四肢、像蟒蛇擁抱獵物一樣抱緊他，之前那根觸手則從他的嘴巴里伸了進去,毫不留情地向下。

    蟲子的身體終于開始條件反射地戰(zhàn)栗起來,他眼中流出生理性的淚水,嘴巴里發(fā)出含糊不清的嗚咽聲。

    而阿撒托斯依舊毫不動容。

    “你的心臟在什么地方？”他輕柔地問道,話音剛落，阿瑟因為身體內(nèi)部劇烈的疼痛猛地抽動了一下，“是這里嗎？”

    “唔——”

    對方發(fā)出一聲垂死的□□，然后像個破碎的玩偶般軟綿綿地跌落在地面上一動不動了。觸手從蟲子口中抽了出來，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內(nèi)臟碎片，滴滴答答地淌了一地，得到阿撒托斯厭惡的一瞥。

    嘖，沖動了。

    還是把這條觸手切掉吧，反正馬上就會長出來。

    他望著自己那根無辜的觸手陷入了沉思，思考著從那個角度砍掉才不會被伊戈爾發(fā)現(xiàn)不對勁。不過很快他就抬起頭，因為濃霧中再次走出一個人，這次是個衣著考究相貌精致但表情略顯神經(jīng)質(zhì)的女人。

    “我考慮到您說不定會對女士更和藹一點?！蹦侨撕芸扉_口說道，“雖然我更喜歡變成人類男性。”

    他……或者現(xiàn)在該用她，看著剛才殺死自己的那條血淋淋的觸手，問道：“您在考慮是不是要拋棄它？”

    好吧，雖然很令人不爽，不過阿撒托斯發(fā)現(xiàn)這只蟲子真的挺了解他。

    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阿瑟笑道：“被您扔掉的東西太多了，不合心意的話，哪怕是自己的身體也會毫不猶豫地舍棄。您過去總說我太過任性，但在我看來，您才是稱得上任性的那個……不不不我道歉，求您原諒，我不想再死一次了?！?/br>
    阿撒托斯沉默地看著她。

    “您想殺我。”阿瑟突然說道。

    阿撒托斯有些煩躁又有些不耐煩：“你的廢話說完了嗎？”

    蟲子執(zhí)著地問道：“為了人類嗎？為了那個人類？您想要徹底殺死我？”

    阿撒托斯其實不太知道要怎么完全殺死這個跟小強一樣的生物，但對方看上去像是寄生蟲，cao控的那些不屬于自己的蟲族身體總歸是有定數(shù)的。雖然麻煩，但如果有必要——他臉上的表情被陰影覆蓋住——可以一只一只處理掉，總有解決的那天。

    阿瑟從他的眼神中找到了答案，她看上去已經(jīng)嚇呆了，傻乎乎地站在原地。

    而阿撒托斯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耐心，他本來就討厭和現(xiàn)在不熟悉的人兜圈子。

    一只觸手干脆利落地貫穿了對方的心臟。

    “不要再來找我?！彼涞卣f道，“我對你的陰謀和野心都沒有興趣。如果你以后永遠呆在我的視線之外，我可以當作慶典日的動亂沒有發(fā)生過?！?/br>
    走到路口拐彎的時候，他往路燈下的位置又看了一眼。

    又一個人半蹲在那兩具交疊的尸體旁邊，垂著腦袋，察覺到他的視線后，阿瑟抬起頭看過來。

    “處理掉它們?！卑⑷鐾兴拐f。

    他頭也不回地走進了熹微的晨光里。

    **

    “你還好嗎？”

    大概早上五點鐘，伊戈爾洗了個澡，披著毛巾刷牙的時候想起來自己沒有看移動終端上有沒有簡訊，就回房間里取過來戴在手上邊走邊翻。半路卻看見溫蒂穿著睡衣，從門縫里伸出頭悄悄看他，一見到伊戈爾抬起頭立馬縮了回去。

    伊戈爾有條不紊地漱口，擦干頭發(fā)，穿上上衣，然后才敲了敲溫蒂臥室的門問了一句。

    “我沒事?！睖氐賽瀽灥卣f道。

    “那我可以進去嗎？”

    溫蒂小跑過來給他開門。

    兄妹倆在接近門口的地方對視了一會，不過溫蒂比伊戈爾矮了兩個頭還多，不一會兒伊戈爾就覺得她仰著頭看人怪累的，于是拖了一把椅子坐下來，順便示意溫蒂也坐到床上：“發(fā)生了什么事？”他溫和地問道，“我可以幫忙?！?/br>
    溫蒂看著棕紅色的地板，半晌才說道：“哥哥以前都不這么講話?！?/br>
    伊戈爾有點好笑地問道：“那我是怎么說的？”

    “現(xiàn)在有點像。”溫蒂說，“更活潑、更輕松?！?/br>
    “……”

    她轉(zhuǎn)移了視線，憂心忡忡地看著伊戈爾腹肌的位置，剛才青年洗完澡還沒穿襯衫、滴著水的肌理看得分明。那里有一道狹長的陳年舊傷，橫跨了整個腰腹，看上去簡直像腰斬一樣。

    不過等開口之后，溫蒂卻沒有問‘這些年發(fā)生了什么’之類的問題——她已經(jīng)在星網(wǎng)上了解的更多了（雨果功不可沒），聽到親人親口講出來不過是徒勞地揭開傷疤而已，抱頭痛哭顯然起不到任何作用。她覺得她剛才說的那句話都很沒必要、很突兀、也很令人難過，所以她立刻換掉了話題：“哥哥昨天晚上和神明大人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