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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子彧忽地放了下手臂,狄敬鴻心里一顫。 慘了。 了解長安,熟悉朝堂,不擅生存,唯擅計謀,甄子彧該不會是哪個府里的王子王孫吧?是了是了,他長得如此惹眼,生母肯定異常貌美,進而推之,說不定是位宮中的娘娘,那他豈不是皇子? 狄敬鴻突然腦子就開了竅。 若甄子彧真的是皇子,那他為何一個人在雙溪山流浪,他是不是私自逃出了皇宮?他又為何私自逃了出皇宮,他是不是有難言之隱?像他這般明珠朗月一樣的人,能有什么難言之隱? 是了,是了,他肯定是好男風(fēng)啊。 是了,是了,宮中容不下他,或者,宮中逼他成親,他無奈之下便逃了出來,隱姓埋名。是了,是了,他為何起了個奇奇怪怪的名字叫“念九”,一定是那日我問他,他一時心急隨口編造的。 是了,是了,一個好男風(fēng)的皇子,私逃出宮,流落民間,看上了我這個千年一遇的美男子,對我一見鐘情。白天他在馬上,分明就是勾|引啊。怎么辦?人家畢竟是皇子,就算是落魄了,也終究不是我等草民能夠比肩的。皇子看上了我,我除了千恩萬謝束手就范,我還能怎么辦? 狄敬鴻暗自琢磨,我是不是只能,從了? “夜間風(fēng)大,你要一直站在那里嗎?”甄子彧將書擱置桌上,并未回頭。 是了,是了,他對誰都冷著個臉,他都不屑回頭看我一眼,這脾性,這傲骨,這頤指氣使,只有皇家才能出啊。 是了,是了,必是皇子沒錯了。 狄敬鴻望著眼前那流暢的身型,發(fā)帶飄落處盡是風(fēng)華,白日騎在馬上,就是這副身子,依在自己懷里。若是能親手剝了那素色的罩衫,不知是何種旖旎。 他不覺心里一顫,指尖有些發(fā)麻。 從了,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甄子彧感受到身后炙熱的眼神,心里念了一句,呆子。起身道:“我先歇了,戌時出門?!?nbsp;說罷,解開罩衫,擱置床邊。 “子彧兄?!?/br> “何事?” “我有些害怕?!?/br> “那你關(guān)好門?!?/br> “子彧兄?!?/br> “還有何事?” “我仍舊害怕?!?/br> “那你別熄燈?!?/br> “子彧兄?!?/br> “又有何事?” “我想與你一同~睡。” “……” 狄敬鴻躺在甄子彧的身側(cè),撐肘道:“我晚上不夢游,逗你玩兒的。” “我晚上也不裸睡?!?/br> 狄敬鴻咽了咽唾沫,“子彧兄,你會一直留在觀瀾嗎?” “沒有人會一直留在觀瀾?!闭缱訌阱氤?,聲音飄忽,比白日更加暖魅甜膩。 “我會?!?/br> “若是找到故友,便回?!闭缱訌艘粋€身,對上狄敬鴻的眼睛,嚇得狄敬鴻一哆嗦,波瀾驟起。 狄敬鴻低頭看著他胸口的衣領(lǐng),探手搭在他身側(cè)半尺的地方,隨口問了一句,“你那故友,也是探案判官?” “是?!?/br> “功力如何?” “比章豫青韋景灝強幾分。” “真的假的?” “他開了一個探案鋪子,是大掌柜?!?/br> “哦~像院長一樣啊。那種整日沉著臉的人,有什么趣?他開的那鋪子,有咱們觀瀾大嗎?” “巴掌小鋪,專司古董文玩失竊案,但生意興隆,日進斗金?!?/br> “你這故友如此厲害,可有姓名?” “鬼九。” 什么鬼名字。 狄敬鴻翻著眼皮冥思半晌,搜索他過目不忘的大腦記憶,并未聽過一個叫“鬼九”的判官。說什么比過章豫青,敵過韋景灝,大概是甄子彧愛屋及烏吧。愛屋及烏?愛——鬼九——鬼的人——念九—— “你那故友也是幽州人士?”狄敬鴻說出心中所想,卻并不想聽到肯定的答案,不知怎的,他十分討厭那個鬼九。 “是?!闭缱訌婕兾?,但他特意說成了幽州,也就是后來的北平,路途遙遠不易穿幫。 “你那故友待你如何?”到底是個什么人,讓他心心念念惦記著? “至真,至誠,至愛,至親,如天上星月,似人間甘飴?!?/br> 狄敬鴻心里一陣酸,翻江倒海,“既然他如此看重你,走散了為何不尋你?” 甄子彧微微低頭,額頭近乎抵上狄敬鴻的額頭,“他大概還沒有尋到我吧。” 狄敬鴻想反駁,但終究沒有說出口,甄子彧看上去難過極了。 狄敬鴻輕聲道:“睡吧,戌時我叫你。”這聲音溫暖輕柔,與那人如出一轍。 甄子彧向他身邊攏了攏,“嗯?!?/br> 第16章 戌時。 甄子彧站上司天臺的那一刻,感受到了巨大的孤獨和悲涼。 憑欄而立,仰望星空,浩瀚無界。 司天臺的夜風(fēng)比別處的更冷,但夜空似乎更加璀璨絢爛,在這里,瑰麗與蒼?;ハ嗬p繞吞噬,無窮與匱乏互相沖撞糾葛。 魏洛,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他竟然能夠站在這清冷孤離的司天臺上,一站就是數(shù)十年。十年,之于歷史,不過滄海一粟,之于人生,卻是至關(guān)重要。“浮云一別后,流水十年間。歡笑情如舊,蕭疏鬢已斑?!笔陼r間,定是有難有易有悲有喜,而他卻能過的似止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