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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閃爍,模糊出現(xiàn)漆黑陰森的處刑室,一個抿著唇一身血腥氣卻偏偏不肯對行刑的固執(zhí)青年,他的臉從陰影里露出來,從斑駁不清到清晰可見。言禮恍惚間想,啊,原來是長這樣來著。 畫面到此變黑,一切戛然而止。 儒服大袖中,細(xì)細(xì)的手腕無力落下,一張被燒的焦黑只余下一個小角的羊皮紙,脫離了袖洞,飄飄揚揚,落在了那垂落的指尖。 第70章 言禮死了。 白毅無比清晰意識到這一點。他看到言禮的身體,在黑衣人手下,寸寸崩壞,化為塵埃,只留下一件月白色的寬大儒服。 言禮最后一刻在身后比出的手勢他懂,他們曾在事前演練過,他讓他撤退。白毅懂,他的腳步卻依然定在原地。腦子里那瞬間嗡嗡響,張口想喊,嘴里發(fā)不出聲音。 黑衣人嫌棄地松開手,言禮的袍子從他手中滑落。這世上,諫官言禮,不復(fù)存在。 白毅紅著眼睛,嘶吼一聲,手中的紅纓槍直指對面的人:“我要殺了你!” “殺”這個字,似乎刺激到了那人,他一腳踩在落在地上的空蕩儒服上:“殺我?” 黑衣人開始笑,捂著胸前的傷口,笑得大聲肆意,笑得眼角發(fā)紅,笑聲回蕩在小院內(nèi),空茫茫的,幾乎讓人以為,他快要哭了。 “白毅啊白毅,你是不是早就忘了,那個跟在你屁股后頭跑前跑后,毫無存在感的入殮師了?!焙谝氯耸掌鹦θ?,冷聲嘲弄,“白將軍,您貴人事多,一個小小入殮師,幫不了你行軍打仗,參與不了你游街打馬。做不了你的下屬,成不了你的友人,呵,你會記得我?” “你不記得了?!?/br> 白毅被怒火充斥的腦子卡了下,震驚地抖著唇,“你……”他想起來了,那個抱著入殮箱固執(zhí)跟在他身后的小少年,那少年瘦瘦小小的身體裝在肥大不合身,打滿補丁的衣服舊衣里,他比同齡人要弱上不少,成日低著頭,頭發(fā)又長又亂擋住大半張臉。白毅記不得他的模樣,現(xiàn)在能回憶起的,是一雙偏執(zhí)野性的眼睛。以為遺忘的,忽然出現(xiàn)在記憶里。那時候他接到圣旨,即將出征,臨行前,那個小少年扔掉入殮箱上馬,追著他的隊伍從城內(nèi)到關(guān)口。 將軍,等等我。 將軍,請收我入你麾下。 將軍,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別丟下我。 那時他是怎么回答的。白毅恍惚間想到。啊,他笑著安慰他。 不是要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入殮師嗎?我的麾下不缺士兵,等你成為了厲害的入殮師,再來幫我吧。別擔(dān)心,在府內(nèi)等我好消息。 然后,他的軍隊在毅城外遭遇伏擊,全軍覆沒,他亦埋骨黃沙,被安上棄城叛逃的罪名。 那少年,姓范,名睿川。是他那出生書香門第,后被戎人擄去,不堪受辱自盡的可憐娘親取的。 大軍再次啟程時,那騎馬的少年越過山川,奔過河畔,呼喊被風(fēng)帶到他的耳朵里。 “白將軍,我會成為一名入殮師,我會向世人證明,入殮師,從來不是弱者?!?/br> “到那時候……世人都會以入殮師為尊,我會加入你麾下,你會為我驕傲的?!?/br> “我等你回來?!?/br> 怎么會是他,白毅心里很亂,他的沉默似乎在黑衣人的預(yù)料之中,他語氣溫柔的不正常。 他說:“不過沒關(guān)系,如今,你記得我了?!彼醚远Y的死,在白毅心中劃下深刻的劃痕。 范睿川腳尖點地,眼睛里瘋狂,他絲毫不懼怕,直沖紅纓槍而來。于此同時亮起的,還有不知何時,在白毅腳下亮起的法陣。白毅肩上一沉,恐怖的重壓在法陣成型后鋪天蓋地、四面八方而來,險些壓得白毅沒堅持住跪倒在地,他捏緊紅纓槍,身體里骨骼咯吱作響,身形像是一株寧折不彎的青竹,狂風(fēng)驟雨中挺拔依舊。 “白毅!” 兩個人踏月色而來,一人身披熾白色火焰,神圣不可侵,一人御劍而行,劍鋒凌然。白衣劍修手持清和劍,一劍斬開白毅與范睿川過近的距離,入殮師手指翻飛,破開困住少年將軍的陣法。二人配合間行如流水,旁人找不出紕漏,得不到可趁之機。 范睿川神色冰冷,拿出一個形狀如蟲的哨子,吹響。 哨聲拉雜刺耳,尖銳穿透,破開夜色的寂靜,喚醒沉睡的駝峰村。 一雙雙紅色的眼睛出現(xiàn)在夜色中,活佛府邸內(nèi)的老鼠們脫掉偽裝的人皮,露出貪婪的本色。府邸之外,駝峰村中,無數(shù)人家驚叫著亮起燈火,他們的父親/丈夫/兒子/女兒在那尖銳哨聲后同時僵硬著睜開眼,瞳孔散開,神色呆滯。 他們有的撕碎了枕畔的妻子,有的摔死了尚不能語的幼兒,有的單手洞穿了酒后微醺的友人。 無數(shù)人哭喊逃命,抱頭逃竄,寧靜的駝峰村,撕開了表面的歲月靜好,淪為一片罪與惡的人間地獄。 一群活尸,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jìn)。他們刀劍不侵,不知疼痛。邁著麻木統(tǒng)一的步調(diào)。尖利烏黑的指甲撕碎一切攔路的“路障”。朝圣一般,匯入哨聲響起的位置。 “該死!”白四反手削掉一個活尸腦袋,救下活尸抓下顫顫巍巍的老婦人,不想那老婦人尖叫一聲抓住他的袖子,瘋了一般捶打他:“你還我兒性命?!?/br> “他已經(jīng)死了!”白四被她撓了幾條紅印子,還不敢還手,脾氣一上來語氣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