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康弟弟要去太醫(yī)院，太醫(yī)院一定有事兒發(fā)生，他們也要去看看。保康弟弟要和弟弟meimei出宮玩，他們也要。

    皇上“……”生氣。

    偏偏保康還不嫌夠“汗阿瑪，?？底詮幕鼐矝]——也沒和兄弟姐妹一起逛過京城?！?/br>
    ?？迪胝f他也沒逛過，想起來前兩天他去舅舅家認門，順便逛了一下午；前三天去容若老師的淥水亭別業(yè)，也順便逛了一下午；前四天去石溪道人老師的住處……保康面對他汗阿瑪黑漆漆的臉色，特利索地改口。

    皇上面對熊兒子氣得不停運氣、運氣?？苫噬厦鎸ζ渌⒆觽兤诖难凵駜海芙^的話也說不出口。

    “耽誤這半天的學習……”

    “我們明天補上?！?/br>
    “去太醫(yī)院影響醫(yī)者們做事?！?/br>
    “我們微服私訪?！?/br>
    “……”

    “……”

    皇上說一句，正式進學的皇子公主們回答一句，最后皇上沒奈何，只得答應下來。

    “這個月月中的測試，每門科目都不許低于八分?！?/br>
    “遵汗阿瑪命令！”

    ?？怠啊?/br>
    …………

    皇上覺得，不年不節(jié)的他一時心軟答應孩子們休息半天很不應該，一頓飯吃得特不舒坦。

    皇后娘娘第一次在乾清宮用飯，覺得還是和她兒子在坤寧宮用飯舒坦，看兒子一眼吃一口。

    保康親眼見到哥哥jiejie們的學習辛苦，出去玩半天付出的代價，覺得特不可思議，覺得太可怕，全憑他汗阿瑪御膳房的特別美味安慰受驚的小心靈。

    然而其他的皇子公主們是真的開心，在乾清宮午休，一起用飯，還可以自己出宮，自己玩，平時想都不敢想的事兒一朝都實現(xiàn)了，能不興奮嗎？

    一頓氣氛古怪的晚膳用下來，皇子公主們快速地換上最舊的家常衣服，滿懷期待；皇上氣不順地點齊侍衛(wèi)陪著他們“微服私訪”，到底還是不放心。

    “汗阿瑪和你們一起去?！?/br>
    皇上做了決定，滿以為自己百忙之中抽出來時間陪著，孩子們一定很感動……

    保康直接說道“那汗阿瑪要做“阿瑪”，就普通人家的阿瑪。”

    皇子公主們繃住臉，齊齊在心里吶喊“?？档艿芨绺缤??！?/br>
    皇上“……”

    皇上一眼看到皇后那馬上要憋不住的笑兒，宮人侍衛(wèi)們低頭看地磚的鵪鶉樣子，運氣、運氣、再運氣！

    “既然是微服私訪，自是要做出樣子。你們要記得喊‘阿瑪’，不能喊錯。”皇上一臉“正氣不可侵犯”。

    “遵汗阿瑪命令——”皇子公主們的喊聲拖得老長。

    皇上“……”

    午時七刻，皇上終于領著他的兒子女兒們出門，滿心滿臉的恍恍惚惚，直覺得自己被熊兒子給氣瘋了才有這樣的舉動。

    而皇子公主們發(fā)現(xiàn)他們的汗阿瑪，其實也不是那么嚇人，也不是那么，額，高高在上，高不可仰，都暗搓搓地那個美！

    皇上和兒子們一輛馬車，公主們一輛馬車，然后皇子公主們都趴在馬車窗戶口朝外看，聽著外頭人的吆喝聲都特稀奇。

    其他時間出宮，儀仗隊一喊，街上哪還有人？就是有那不是跪地磕頭，就是恭敬地圍觀。

    可是現(xiàn)在不同，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群喧鬧，什么聲音都有，什么活動都有，說不出的熱鬧豐富，精彩紛呈。

    粘扇面的臂挎小箱，以線繩扎小鐵鈴數(shù)串，邊走邊搖，發(fā)出嘩啷嘩啷的聲響；賣炭的手搖貨郎鼓，其聲嘣嘣；賣煤油、香油、醬油、醋的，敲大木梆子為號；賣豌豆黃的，手敲一面銅鑼，一路哐哐……

    磨剪刀的，以鋼鐵連成五葉，隨走隨振動，亦還有一種把號吹得嗚嗚作響的；賣日用什物的，專敲打一只葫蘆瓢；賣鐵壺的，干脆用一鐵棍敲打壺底，其聲如鼓……

    還有那一陣陣好像唱曲子一樣的吆喝聲。

    “香菜辣蓁椒哇，溝蔥嫩芹菜來，扁豆茄子黃瓜、架冬瓜買大海茄、買蘿卜、紅蘿卜、卞蘿卜、嫩芽的香椿啊、蒜來好韭菜呀?！?/br>
    “蒸而又炸呀，油兒又白搭。面的包兒來，嫩葫蘆的餡兒啊，蒸而又炸?！?/br>
    “餛飩喂－－開鍋！”

    “……”

    “……”

    沿街叫賣吆喝出來的聲音，清脆婉轉、抑揚頓挫，尤其是應時各貨的吆喝聲，如前半較緩、后半急促的“硬面兒——餑餑！”節(jié)奏感強烈，動聽悅耳。

    當然也有特殊的，比如沿街乞討的乞丐吆喝先是大聲地，“行好的－－老爺－－太太”，過好一會兒，好像餓得接不上氣兒，接下去用低音喊“有那剩飯－－剩菜－－賞我點兒吃吧！”

    公主們那一車且不說，?？颠@一車，就聽?？颠蛇蛇傻刂v解“賣鐵壺的，用一鐵棍敲打壺底，是為了顯示其貨真價實；剃頭的，不時撥動一個大鐵夾子，其聲嗡嗡，俗稱‘喚頭’；賣酸梅湯、桃脯、果子干的，專敲兩只鍋碗，俗稱‘敲冰蓋’……”

    皇子們都看著他們的?？档艿芨绺缧切茄邸氨？档艿芨绺绾冒舭?！”

    保康接住這些美麗的小星星，好不驕傲，小胖手一指“那個大爺買的香椿餑餑最好吃，就是剛才那聲吆喝?！?/br>
    轉頭，“汗阿瑪，朱彝尊、陳維嵩等等人都說好吃，?？党赃^，真的好吃?！?/br>
    說著話，他還做出一副“回味無窮”的小樣子，搭配那一張rou嘟嘟的胖臉，特有說服力，五位皇子立馬看向他們的汗阿瑪。

    皇上“……”

    皇上顧不得朱彝尊、陳維嵩等等人都和熊兒子有了接觸——明明他熊兒子才是第八天來到京城，就一副特靈通的小樣兒，而他其他的兒子們都一副“小鄉(xiāng)巴佬”的架勢……

    “行。汗阿瑪去買。不過你們剛剛吃完飯，一人半塊就好?！被噬系恼Z氣那個無奈。

    “謝謝汗阿瑪！”皇子們的語氣那個歡喜。

    后面馬車里的四位公主讓侍衛(wèi)來和汗阿瑪?shù)乐x，說香椿餑餑搭配攤主特質的醬料，特別好吃，風味獨特；這里馬車里的皇子們也是吃的滿口香，都說是他們沒吃過的美味。

    皇上用著這滿滿的人間煙火氣的香椿餑餑，根本沒有宮里頭精心制作出來的香椿餑餑口感好，但也覺得——別有一番美味。

    但是皇子們吃完了，問題也來了。

    小太子期期艾艾“汗阿瑪，保康弟弟，那個乞討的人，他很餓嗎？”

    胤禛小阿哥也說“汗阿瑪，他碗里有銅錢，剛剛有個人給他銅錢了，他怎么不去吃飯？”

    胤祺小阿哥“一個香椿餑餑一個銅錢，他可以買兩個，怎么不去吃飯??？”

    餓肚子多難受。

    每次宮里有大活動他們都要餓肚子，特難受。

    每次老師們講課講到興起，一拖就是兩刻鐘，肚子餓得咕咕叫，特難受。

    ?？敌Σ[瞇臉，皇上剛要開口一眼看到“保康，你說?！?/br>
    ?？荡蠖鹊夭挥嬢^汗阿瑪?shù)摹巴祽小薄八瞧蜇?。他這一天就是要乞討。就好比夫子一天上課，攤販一天賣東西一樣。他要真餓了，會回到自己的住處吃東西?！?/br>
    …………

    馬蹄子踢嗒踢嗒，馬車轱轆轱轆，馬車上?？挡煌５鼗卮饐栴}。

    比如能在四九城大街上乞討的乞丐，一般都不會乞討不到；比如他們這不是騙人，你有余錢，你給了，是你的善良表現(xiàn)，也是“施舍”；而乞丐接受了，是“接受你的善良和施舍”，給予和接受，是平等交換……

    不說皇子們聽得目瞪口呆，就是皇上聽著，也覺得，這道理挺稀奇。

    佛祖也不缺銀子花，寺廟一般也不缺銀子花，可很多人就是喜歡施舍，金銀財物等等，說白了，圖的就是那一份“施舍”的心安和滿足感。

    并沒有誰比誰高貴，但是，乞丐的表現(xiàn)，讓施舍的人們感受到的那份“高貴”，，也是他們的行業(yè)道德之一……

    等他們一行人到了太醫(yī)院，五位皇子面對御賜的太醫(yī)院匾額，亂蒙蒙的腦袋里想的是，很多大夫特喜歡救死扶傷，是不是，也是他們的心理作用做崇？

    畢竟善良和給予，也是人類的本能需求之一不是？啊不對，救死扶傷，乃人間正道也。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皇上挨個瞪一眼，最后瞪一眼作怪的熊兒子，領著兒女們大踏步，進去太醫(yī)院。

    大清朝的太醫(yī)院規(guī)制，在康熙九年重新規(guī)定后就一直沒有變動，院使正五品，左、右院判正六品，御醫(yī)正八品，吏目從九品。

    按前朝舊制共設十一種大方脈、小方脈、傷寒科、婦人科、瘡瘍科、針灸科、眼科、口齒科、正骨科、咽喉科、痘疹科。院使、院判、御醫(yī)、吏目、醫(yī)士各以所業(yè)?？疲职嗳雽m，輪流侍直。

    其他的時間，就是研讀醫(yī)書，互相交流，或者給其他人家看病把脈，或者作為內外教習教授內監(jiān)中的學醫(yī)者，以及普通平民及醫(yī)官子弟中的學醫(yī)者。

    一行人一邊走，一邊聽王老院判喋喋不休地講解“皇上仁慈。這些年不斷地撥銀子來太醫(yī)院和種痘局，不光是研討醫(yī)術精進水平，更多的培養(yǎng)醫(yī)官人才?！?/br>
    “初進醫(yī)者，自取同鄉(xiāng)京官印結，赴太醫(yī)院具呈報明，經(jīng)太醫(yī)院首領廳驗看后，再取本院醫(yī)士、醫(yī)官保結，由院使，院判等人面加考試。醫(yī)學可造就者，準其在院候試，挨次頂補……”

    重重考核之下，確定其人一定通曉醫(yī)理、身無過犯，并且人品端正，為人謹慎，再繼續(xù)學習深造，然后再重重考核。一直到太醫(yī)院的大佬們都認為，可以放心地推薦給皇上。

    皇子公主們聽著這些都點頭，醫(yī)術方面必須謹慎，這般嚴格非常應該，皇上也給予鼓勵，說教學的時候還應該再嚴格布拉布拉。

    保康忍不住提出問題。

    “王院使，學生們學習，只學主要的醫(yī)學經(jīng)典著作，有關?？茣?。沒有更為系統(tǒng)的教學書籍？初學者都會四書五經(jīng)嗎？他們能看懂那些厚厚的書籍？”

    王老院使“……”

    王老院使早就聽說，皇上為了保康阿哥專門讓江南文人做那什么字典，聽到?？蛋⒏绲脑挳斚戮吞芈槔亟涌凇靶」诱f得對，看不懂，初學者特別吃力。”

    其他的皇子公主們“……”

    皇上“……”

    ?？滴?，覺得這位王老院使是一個妙人，他喜歡。

    王老院使渾濁的老眼睛眼巴巴地看著皇上，皇上氣得幺，你以為你這一臉褶子和?？狄粯涌蓯叟謿?？

    王老院使頂住“龍威”不放棄，一臉褶子那都是生活的智慧，老夫感覺自己非?？蓯?。

    皇上咬牙“行——”

    “既然要編寫正經(jīng)的醫(yī)學教科書，就要好好cao辦。多和國子監(jiān)的夫子們請教請教。我們大清目前的大夫還是太少……”

    考慮到馬上還有幾場戰(zhàn)事，“隨軍大夫方面，多加注意。目前國庫經(jīng)費可能有所緊張，你們自己想辦法先克服著?！?/br>
    王老院使麻利地做一個行禮謝恩的動作，滿面紅光，精神煥發(fā)，聲音豪邁“謝三爺，三爺慈悲?！?/br>
    “太醫(yī)院眾人一定竭心盡力，培養(yǎng)更多合格的大夫救死扶傷。”

    皇上點頭，?？禌_著王老院使嘻嘻笑，其他皇子們不明白，王老院使看看皇上，看看?？蛋⒏纾ㄖ蹨I解釋道“一幫子老頭子了，就想將這一身醫(yī)術傳下去?！?/br>
    “編編書本兒，將這太醫(yī)院的空地兒再修建修建，各科一年可以多收取四五十個，比現(xiàn)在多一倍的學生。”

    這不都是國家的醫(yī)者人才？

    皇子公主們都若有所思，就是年齡小的懵懵懂懂，也知道，這是大好事兒?；噬闲睦飮@氣，修養(yǎng)生息、百廢待興，哪兒都要銀子……皇上的感嘆只有一半兒，因為他看到熊兒子保康伸手戳保成的腰眼子。